顾远亭突然有点不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才终于开了口,“我叫顾远亭,老板以后请多指教了。”
小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不用担心我不收你,大河的决定我是不会反对的。以后你也不用叫我老板,我叫叶子瑶,你跟大河一样叫我小瑶就可以。”
看着她,顾远亭莫名想起来很久以前的阿宁,顿时心里软了下来。他笑了笑,说道,“你这么年轻就当老板了,很了不起啊。”
叶子瑶笑起来,“你不知道这里的人不能按照长相来推测年龄吗?”
顾远亭微微一怔,终于明白过来。他走上台阶,一边跟旁边的叶子瑶聊着天说,“那你大一点,还是大河大一点?”
“当然是我大了。”叶子瑶得意地说,“他可是跟随我的脚步而来的呢。”
他们说不定是情侣,顾远亭猜测着。
因为喜欢的人在这里,所以最终能够找到这里,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和对方在一起……顾远亭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其他住客也是因为心中有所留恋,不想忘记,所以选择留下来的吗?”
叶子瑶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突然间从前院传来几声重重的叩门声,接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又有无数脚步声紧跟上来。
这时候顾远亭正拿钥匙拧开门,叶子瑶飞快地把他推进房里,叮嘱道,“巡逻队的来了,你赶快进房间,没事别出来别说话尤其别跟他们起冲突,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念力
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远亭背对着关紧的门,观察着这间暂时属于他的房间。木质大床靠着一面的墙,正对着门的是玻璃隔开的洗手间,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实在简单得有点过分了。
他从未住过如此简朴的房间,也从未有过如此不被人重视的经历,好像环绕在他身上的光环从进入这座城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而在光环消失之后,他又得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顾远亭抬起右手,手腕已经恢复了常态,那些困扰他良久的蝴蝶纹身似乎也正是在跨入山门的那一刻消失殆尽,却与山门上的花纹一模一样,竟像是终于还回去了一样。
他想起了山门,于是便看到山门,忽而转念想了想隔壁不住传来喧哗声的隔壁房间,也竟然真的看到那间房里面。
房间的面积并不比顾远亭这间房大多少,只是放了两张单人床。两个人各自坐在床沿,中间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面镜子,镜中倒映的却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苍老的脸,并不属于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一人面色慌张,急匆匆说道,“大哥,巡逻队的来查了,我们是不是暂停一下比较好?”
另一人额头带汗,神色间也有几分焦急,却努力维持着镇定道,“快了,很快就能看到了,现在停下来岂不是半途而废?下一次天时地利都不在,未必能有今天的效果。”
他死死盯着镜面不动,只见那镜中人越来越清晰,顾远亭也终于注意到这两人的模样。两人都是二十来岁,皮肤黝黑,身材瘦却很结实,一看就是常年做体力劳动锻炼出来的。两人的脸有几分相像,眉宇间带着一种淳朴和坚韧,想来应是出身不高也没上过什么学。
这样的普普通通劳苦大众中的两个人,眼下做出的事情可一点都不普通。顾远亭看到了他们操纵的念力,也看到了他们的前世今生,心中莫名竟涌起一种悲悯的感觉。
隔壁的两人是兄弟,家境贫寒出来打工,苦难心酸之处自不必提。二十来岁青壮年作为劳力其实很容易找到工作,然而他们家乡的老母亲重病在床需要拿钱吊命,两个儿子便选择了高风险高薪酬的矿工一行。再后来遇到矿难,家中劳动力全部折损在里面,两人竟是死不瞑目。失去了经历来源,老母亲只能白白等死,想到此处兄弟二人连转世投胎都不能安心上路,于是选择流连在这生死之间的小城,用折损运势的代价凝聚念力再看老母亲一眼。
顾远亭凝神此处,久久回不过神来。
屋外杂乱的脚步声终于延至二楼,隔壁房间的房门先响了两声,无人应答,之后当啷一声门被踹开,顾远亭便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几个人。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黑色西装,脚下皮鞋锃亮,一个个脸白如纸,戴上墨镜活脱脱一群黑道中人。可这里白天不见太阳晚上没有星光的,也的确用不到墨镜这种东西。
见这些人闯入,年纪稍小一点的青年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而他的大哥还在那里死死盯着镜子,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顾远亭心下不忍,意念稍一拂过,暂时掩住了那面阴阳镜。
巡逻队的几位在室内转了一圈,除了发现入住的两人一个神情呆愣一个面色惊惶都不太正常以外,也的确没能搜查到任何违规的物件。
他们悻悻然离开那间房间,转而向顾远亭这里走来。
“例行检查。”伴随着这句吆喝,一阵更加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在顾远亭耳边响起。
顾远亭没让他们等太久,走过去开了门。
“没见过啊,什么时候来的?”一个高高瘦瘦的巡逻队员走上来,看着顾远亭的眼神十分锐利。
顾远亭记得店老板的嘱咐,如实回答道,“今天刚入住。”
“证件?”
顾远亭乖乖把身份证递了上去。
那边几人轮番看过之后,似乎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便转向顾远亭厉声告诫道,“既然来了就老老实实呆着,没事早点去所里报道,别瞎打听也别跟其他人瞎混,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