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志宇没想到苏绽会揪住沈雪宁的事情不松口,不久之前公安局里一通教育难免让他心有余悸,“我又没有对她做什么!”
“侵犯隐私了啊。”苏绽点点照片,说,“要不你也道个歉吧。”
黄志宇:“???”
他一时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来了个什么局,苏淮生的儿子又是个什么人啊。
“我道什么歉!”
苏绽学沈迟的样子轻轻挑起一边的眉毛,与林听对视一眼,察觉到小东西的情绪总算平复下来,这才说:“那就扯平了,谁都不用道歉。”
黄志宇直到此刻才领略到苏绽胡搅蛮缠的本事,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苏老板,约我出来就为了小孩子的事儿啊。”
“你也知道他们是小孩子。”苏绽接话,“七年前的事情你应该找我,为什么要去纠缠两个孩子!”
话说到这里,双方才总算有了些剑拔弩张的气势。
林听不屑于当“小孩子”,气呼呼地在椅子上乱动,被苏绽冷冰冰地甩过去一记眼刀才又安静下来。
“七年前的事。”黄志宇冷笑一声,默默算了一遍时间,“我找你有用吗?”
“当然,我想跟你谈一谈。”苏绽将茶杯里仅剩的茶水泼向茶盘,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喝了,“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算。”
“谈得拢你难道要给我一个交代吗!”
黄志宇说这话的时候情绪非常激动,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如果他们面前的不是厚重的实木桌面,他将那桌子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绽闭了闭眼睛,开始思索黄志宇和她们家可能存在的仇怨,这使他不得不想起自己曾经努力想要遗忘的时光。
身份证、楼梯、绳索。
他睁开眼睛,开口时嗓音微微泛着一层哑意,“我爸爸死了,这就是最好的交代。”
茶室里静了几秒钟。
最先做出反应的人是林听,他就坐在苏绽身边,听见这句话才迟疑地转头看向苏绽,眼睛里面带着惊讶,张嘴想要说什么,这次却怎么都接不了他哥说的话。
别人或许没有参与过苏绽在北城的那些年,但林听却是亲眼看着苏绽将这条路一步一步走下来的。
其中的辛苦不言而喻,苏绽可以去做服务生、送外卖,将曾经的梦想贬得一文不值。
但唯独有一点——他不能提起苏淮生的死。
七年来,林听从未在苏绽口中听到的话就在今天被吐出来,他一时竟有些惊惶,侧首看向苏绽的时候又愣了愣,他哥眼睛红了。
苏绽觉得眼眶泛热,微微闭上眼睛调整情绪,缓了一会儿才又说:“我爸爸吊死在楼梯上,我妈妈死在体育馆里,肚子里还怀着四个月的孩子,产检报告说了,是个女孩儿。”
苏绽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眼红,此时放在桌面上的手紧紧攥成拳,说出来的话几乎一字一顿,“能给的交代,我们一家都给了。”
茶室里沉默了很久,黄志宇仰头靠在椅子上,足足过了几分钟才又坐回来。
“那是他们活该!”他声嘶力竭,“是苏淮生活该!”
“我弟弟又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高考期间放假去了一趟体育馆,怎么就被埋在废墟下面了!”
褒贬不一
七年前的网络还没有那么发达,许多事情都不会上热搜,再惊天动地的事只要想办法,就总能被瞒住。
此刻,苏绽藏在心里将近七年的秘密被重新揭开。
黄志宇说:“苏淮生不是国际顶级的建筑设计师吗,那你说说,为什么他设计的体育馆会塌!”
七年前,椿城的体育馆发生了一场馆内坍塌事件,轻伤十六人,重伤四人,死亡两人。
一个是黄志宇的弟弟黄志杰,另一个是睡着的妈妈林芮。
设计这个体育馆的人是苏淮生。
苏绽看着眼前那张年轻但又满是戾气的脸,企图在那上面看到自己曾经的某个瞬间,然而他看不到,多年过去,一切都贬得面目全非,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父母双全时候到底是怎样的。
苏绽苦笑一声,“你弟弟是黄志杰,我记得他,出事的时候我去看过。”
黄志宇恨恨地盯着苏绽,“知道你还敢来见我。”
“人死罪消,苏淮生死了,法律判不了他的罪。但是我弟弟活不过来了,父债子偿,你不怕我宰了你?”
苏绽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他轻轻闭上眼睛,坐在椅子上向后一仰,脖颈搭在靠背的边缘,靠近脑袋的颈椎隐隐作痛。
“怕。”他说,“七年前我也怕,但怕是没有用的。”
苏绽看向他,“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不到十八岁,现在二十五岁了,成年人与未成年人有不同的处事方法。”
“比如?”
“我并不介意让当年的事情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我们把这一切都交给大众评判,你能放过两个孩子了吗?”
黄志宇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听明白苏绽这话的意思,手指弯起来轻轻敲击木质桌面,问:“你什么意思?”
“七年前体育馆塌陷,设计师苏淮生引咎自杀,苏家背负巨额债务一千六百万,从法律的角度来说,还清了这笔钱,就什么都还清了。”苏绽看着他,一双眼睛不卑不亢,“但是你不依不饶,一定要追着我要一个说法,觉得从公序良俗的角度来说我们家还欠着你一条命。”
他笑了一下,似乎即将孤注一掷,“那就让大家评评理。”
黄志宇讶然。
他清楚地记得在cjoybar的吧台前面,他在提起苏淮生时苏绽那种近乎惊恐的表情,还有那个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