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目光微软,径直走向前去。单手轻松地拎起小团子,另一手微屈至唇前,伴随着一声清啸,一匹神骏的黑马向此地奔来。翻身跃上马后,男子带着小言期来到了沙漠更深处。
荒原里黄沙弥漫,野旷天低,风声呼啸而过,像某种苍凉的呜咽。男子一跃而下,一手牵着马儿,一手托抱着小言期的屁股墩。
女童不明所以,紧紧环住了男子的脖颈,怯生生道:“你要把我丢在这里吗?”
男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你看,那是什么。”
言期朝着男子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处几被黄沙掩埋的石碑。她跳下地面,朝前走去,用手抹去石碑上的沙尘。石碑上的字迹有些漫漶了,但刻着的分明是一个个人名,她辨认着默念:“刘一峰、青山、柳垂江……这是?”她感到一丝不安,隐隐有不好的猜测,回头像男子求证。
男子站在她身后,帮中不论男女都极疼爱这个孩子,但雏鹰从不长在温室,风雨才能教她成长。
“刘一峰,是前任三当家,一年前死于仇杀;青山,是你绿姨的丈夫,三年前在争夺乌堡控制权的械斗中丧命;柳垂江,是我的表弟……”
男子顿了顿,沉声道:“五年前,他被我的敌人生擒,为了不让我被威胁,自己跳下了悬崖,尸骨无存。那一年,他才十二岁。”
言期愣愣地看着男子,不自觉揪紧了男子的袖口,转头看着眼前石碑上的一行行人名。此时风沙渐息,更远处林立的石碑映入了她的眼帘。每个石碑上,都刻着埋骨在此地或他乡的姓名。
“玉颜儿,只有足够强大,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小言期睁大了眼睛,惊愕地忘记了呼吸。头顶覆上温暖的手掌,背后传来男子的声音:“走吧。”
小言期顺从地被男子牵着手,走了两步后挣开男子的手掌,回头跑向石碑前站定,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了三下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才起身牵着男子的手离开。男子没问她说了些什么,但是那天之后,言期习武时再没叫过苦。再之后……
如果没有再之后发生的事,该多好。
转眼日暮,两人将抄写的门规交给守门的弟子,段小峰拉着叶轻撒丫子跑走了。
守门弟子摇了摇头,收拾起桌子上的笔墨纸张,“咦,这里什么时候有这么深的刻痕了?”守门弟子不解地看着桌子上几道深深的刻痕,“肯定是哪个弟子不好好抄书,哼,可别让我抓到是谁。”
比武
转眼就到了比试的日子。外门这边,赵万、林婉月、那天和段小峰扮鬼脸的少年,还有一些叶轻不认识的生面孔,总共十人,作为外门选派的佼佼者出战。内门这边,三英四秀中只有严人英出战,显然是要将机会留给更多其他年轻弟子。
段小峰这两天晚上睡得不好,他说是“鬼压床”,听到的人都习惯了他的咋咋呼呼,也没当回事。尤其他每天像是有发泄不完的精力似的上蹿下跳,这两天平静了些大家反而清闲自在。
叶轻今天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严长老,虽然姓严,但严长老却是个豪爽而不拘小节的中年男子,一边的宋长老闭目养神,一副眼不见为净的神情。两人带领弟子穿过桃林,行进间不忘提醒弟子们注意脚下,不可行差踏错以免触动机关。饶是段小峰也走得小心翼翼,一路有惊无险进入内门。
这也是一年当中,外门诸弟子难得进入内门的机会。去年比试的时候,段小峰还没进入峨嵋,因此显得额外兴奋。但为了不被内门弟子看轻,一路上也颇为收敛,只暗自打量四周。
内门占地较外门小许多,除掌门、长老和弟子起居之所、藏书阁外,只有两片练武的场地,其中一片被辟为本次比试的擂台。
擂台一侧已经摆放好坐席,张英凤坐在正中,四位长老分别于两侧就坐。除了外门的严长老和宋长老外,内门的两位长老也来了,这两人是一对夫妻。男的姓邱,面目冷峻,不茍言笑;妻子姓骆,脸上始终带笑,看起来温和可亲。二十年前,邱骆二人双剑合璧,挑战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败于其手,因为性格投契,此后追随独孤一鹤留在峨嵋,一去经年。三英四秀中,马秀真、孙秀青坐在下首,石秀雪近日外出不在山中。其余弟子,都围在擂台周围。
台上,张英凤作为新任掌门,宣布了首轮比赛规则,胜负规则很简单,率先被打落擂台者宣告落败,允许主动认输。随后,要求众人依次抽签决定比赛顺序,拿到写着相同数字纸条的两人自动匹配成对手。
“今年比赛规则变了?”人群中弟子们窃窃私语。
“是啊,之前不都是内外门对阵比试吗?”
叶轻耳边听着众人的小声议论,注意到在张英凤宣读完规则之后,台上的严、宋两位长老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继而有些动容地看向张英凤,而内门邱骆两人则一脸平静,并无不虞神情。
结合近日来的所见所闻,叶轻暗想,张英凤比其师父武功虽不如,但在为人处事与制衡之道上,却远胜他师父。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真的能如此顺利吗?
见台上的几位长老都没有异议,弟子们的讨论声也变小了。
取消内外门对阵,改为随机抽签,增加了匹配对手的随机性,也增强了比试的公平性,同时又弱化了内外门之间的对立。而现场宣布修改规则,减少了底下弟子做小动作的几率。抽签的结果证明,这次的比赛将出现同一师门、不同师门、内外门之间的较量。检验大家真实水平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