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鹤年捻着两缕胡须,终于稍稍显露出一点轻快的样子:“那咱们这就走吧!”
钱梅吉遂吩咐车夫,好生送王先生往自家去。
王鹤年微觉吃惊:“钱太太不同往吗?”
钱梅吉微笑道:“今日之事,乃至于先生所说的话,我须得马上去回禀伯父,尽快处置才好。”
王鹤年眼中惊色更浓一点:“现在就去?”
钱梅吉很确定的点点头:“现在就去。”
王鹤年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出什么来,然而眼底的神色,却是很欣慰的。
他想,如果那位李节度使行事果真如此果决迅疾的话,那这南都,还真是来对了啊。
……
钱梅吉过去的时候,府上正在行宴。
因着没有叫尊长出来迎接小辈的道理,最后便是李方慧这个妹妹来接:“还是为着二哥的事情,父亲心里高兴呢。中午喝了一场尤嫌不够,晚上继续。”
“家里边的兄弟姐妹们都在,还有几个族里的兄弟们,也叫了大哥,只是……”
李方慧说起来都觉头疼:“他推说身体不适,没有来。嫂嫂彼时在外边,一时寻不到,便没出城去寻你。”
这是在同钱梅吉解释,不是一家子人孤立你们夫妻俩,不要多想。
钱梅吉眼明心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明白。”
丈夫要是个聪明人,也轮不到她进门呀。
姑嫂二人相携进门,钱梅吉便觉室内的酒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香炉里散出来的冷香,竟也不觉醺然。
左边是女宾,即将出嫁的李兰芷在上首,下边的席位是李方慧的,再之后是存在感很小的李方容,她下边是季明仙,再之后是李方妍。
右边是男客,排在首位的自然是许景亨。
在他之下,因着李方靖不在,便是李平排在了首位,其次为李三郎,再下边几个都是本家血缘亲近的几个儿郎。
年轻一代里,钱梅吉是长嫂,她甫一入内,众人齐齐起身,
口称“大嫂”。
钱梅吉则去问候最上边的李元达:“伯父,侄媳妇来的不巧,倒是搅了您的酒宴。”
李元达笑:“怎么会?”
季明仙心思灵巧,已经示意人添了坐席和酒菜过来。
钱梅吉笑着同她颔首致意,将将坐定,便听伯父问了出来:“王先生今日说了些什么?”
钱梅吉起初有些诧异——这样的场合,伯父怎么直接问了出来?
却还是如实讲了出来。
“都内的茅厕太少啊,”李元达念叨了一句,继而一拍桌子,赞扬出声:“果然是松均先生,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能人所不能,真奇才也!”
众人:“……”
许景亨这么偏向他,都不由得悄悄掩住口,低声说:“吹捧的稍显刻意了一点。”
李元达恍若未闻,眼睛已经扫到了李三郎之下的那几个李氏子弟身上:“有没有人想领这差事来办?”
被他看着的几个年轻人都懵了。
啊?
修茅房?
这……多不体面啊!
如今李氏的年轻一代里,李方靖协同妻室办了南都报。
李三郎也受令要进吏房。
李平便不必说了,方才节度使钦点,随从他参赞军务。
听听,听听,这差事,说出去都觉得脸上有光!
他们今日能够列席,也算是族内仅次于这三人的身份了,不求领一个多么光明的前程,但是也别叫我们去修茅房啊。
太丢人了!
我们不要面子的吗!
哪怕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上阵冲锋,也比这个活儿好啊!
几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涨红了脸,感受到节度使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一时之间,却也没人冒尖。
反倒是从另一边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父亲,如果您放心的话,请把这件事情交付给我吧。”
众人齐齐看了过去,继而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