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她的背脊挺直了一些,硬声道:“奴婢不想的。”
盛兮颜轻轻抚过扇子上的墨竹,心里微微叹息。
她原以为这么多年的情份,吴嬷嬷兴许会有一丁点的愧疚。可惜了……
她不知道吴嬷嬷从前有没有后悔过,但是现在,她的所有悔意、内疚乃至于人性,都已经在这四年来的日复一日的下药中消失殆尽。
既如此,多说无益。
吴嬷嬷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她,心里虚:“姑娘,看在郡主的面上,您就饶了奴婢吧。”
“给你蚀心草的人又是谁?”盛兮颜再问。
吴嬷嬷艰难地挤出声音:“奴婢不知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包蚀心草放在奴婢的屋里。奴婢不敢反抗……”
盛兮颜再问:“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吴嬷嬷连忙答说:“只有小鱼。有的时候,小鱼还会帮着奴婢熬药。”
“谁是小鱼?!”
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吴嬷嬷没有办法去思考,只能跟着盛兮颜的思路,有问有答:“小鱼是王府里的粗使丫鬟,她的爹娘全都是家生子,她一进王府当差就跟在奴婢身边,帮奴婢搭把手的。”
搭把手的意思是,小鱼就是专门照顾她的小丫鬟。
像吴嬷嬷这种在主子面前有体面的老人,都会有一两个小丫鬟专门伺候。
“除了小鱼呢?”
“没、没有了。”吴嬷嬷连连摇头。
这种事情,她哪里敢让别人知道,一旦被现,就算郡主仁慈,没有要她的命,她儿子的前程也会全毁了。
吴嬷嬷早就想好了,有朝一日倘若真得曝露,她就一头撞死。看在往日的情份上,郡主肯定也不会对昆儿赶尽杀绝。就算郡主真就这么绝情,也死无对证不是?
盛兮颜摇着团扇,许久没有说话。
四周越的静了,她越是不说话,吴嬷嬷就越怕,不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这让她压抑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终于,盛兮颜开口了,笑吟吟地说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吴嬷嬷抬臂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紧接着,盛兮颜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开:“那个人每次给你的不止是蚀心草吧,还有金银。”
吴嬷嬷瞳孔一缩,脑子里嗡嗡响成一片。
“我来猜猜有多少,”盛兮颜笑容更盛,语气却更冷,“供一个读书人需要花不少银子,而这四年来,你得到的银子不止够你儿子还清赌债,读书进学,更能让你置产置业,享尽荣华富贵。”
吴嬷嬷支支吾吾:“我……”
盛兮颜的手掌往桌上轻轻一撑,就站了起来。她走到了吴嬷嬷跟前,似笑非笑地说道:“别把自己说得这么迫不得已,说到底,你为的也不过只是一点私欲和金银富贵罢了。”
这一击撕开了她心底最后的那块遮羞布,让她肮脏的心思袒露无疑。
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着:“不是的,是他自己非要给我的……我不想的。”她的目中透出了一点光,赶紧道:“不是我讨的!你相信我。”
盛兮颜有些无趣。 恶人就是这样。他们永远都只会在心里头为他们自己的行为开脱,就仿佛只要这样,他们做的那些事就不是错。
上一世,这样的人,她见得还不够多吗?又何必再跟吴嬷嬷浪费时间?
盛兮颜轻击了两下手掌,门从外面打开了,峨蕊端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屈膝道:“姑娘,药熬好了。”
汤药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并不浓烈,但是没有了别的气味压制,这味道就明显了不少
吴嬷嬷熬了整整四年的蚀心草,对这味道自然十分熟悉。
“嬷嬷怕是也闻出来了吧,这就是蚀心草哦。是从你包袱里掉出来的,有好大一包呢。”盛兮颜语气温和地说道,“嬷嬷难道就从来没有好奇过它会是什么味道吗?”
吴嬷嬷耳朵嗡呜,心头狂跳,她想说,她怎么可能会去好奇这是什么味道的!这几年来,她可是眼睁睁看着静乐郡主的身体一天一天衰败了下来的啊。
好端端的一个人,从前上能骑马弯弓,下能舞枪弄刀,而现在,哪怕只是在演武场里跑一圈马,度稍微快了一点,就会心口疼痛,难以自抑。
她看在眼里,别说是好奇了,连沾都不敢沾一下,每次拿过后,都会立刻去洗手。
本来蚀心草全都是她亲自收着的,这一次,她生怕自己不在,小鱼做事莽撞会被人现,这才把剩下的蚀心草全都带了出来。
盛兮颜团扇轻摇,含笑道:“峨蕊,端去给吴嬷嬷。”
峨蕊应声,走过去把那碗浓浓的蚀心草熬成的汤药放到了吴嬷嬷的面前。
汤药还热着,这让蚀心草的气味越浓郁。
吴嬷嬷手脚并用地往后连退了几步,就好像摆在面前的是什么毒蛇猛兽。
“吴嬷嬷,你别怕,喝还是不喝,你自己来决定。”盛兮颜微微笑着,气定神闲,“本姑娘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可不像你,弄了点蚀心草,还要偷偷摸摸地往补汤里加。瞧瞧姑娘我可大方着呢,一下子就让人给你熬了足足二十钱,保管浓郁……好喝。”
二十钱?吴嬷嬷吓了一大跳,那个人的信上说一钱可以分三次用,这里足足有二十钱,岂不是一碗喝下去,就会心痛而亡?!
“姑娘您最是体贴人了。”昔归一唱一搭地说道,“您总跟我们说,无论做什么事都得要心甘情愿才行,可不能勉强了别人。”
盛兮颜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眯眯地说道:“那是自然,凡事总要心甘情愿才能长久,要不然,谁知道什么时候,这天就突然翻了呢。”
“吴嬷嬷,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