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兮颜持续了好几息才收手,眉头紧紧地皱拢在了一起,退开了两步,说道:“是肺痈。而且很严重了。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怕是……”
她在心中暗暗摇了摇头。
这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周围的人都听得明白。
纪明扬怕是活不过这一两天了。
“大家一样都淋了雨,就他病成了这样。”一个二十来岁青年懊恼地捶了一下床沿,“淋个雨而已,怎么就治不好了呢!”
他们在北疆,几进几杀,伤痕累累的,都活着回来了,不过是淋了一场雨,他怎么就要死了呢?
沙场征战,马革裹尸,他们早就把性命抛诸了脑后,但是,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反而因为淋雨莫名其妙就死了,这着实让人接受不了啊。
青年忍不住看了一眼盛兮颜,刚刚世子爷说是去找个神医来,他还满怀期待的,没想到找来的居然是这么个小丫头。
“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别不懂装懂还瞎说!”
“世子爷,末将明日一早就去京城,带几个大夫来。”
附近城镇的大夫,他们都已经找了遍,其实说的都差不多,但是他还是不甘心。
楚元辰声音微冷地喝斥道:“韩谦之!”
另一个年纪长些的连忙拉了他一把:“谦之,你别瞎嚷嚷……”
“咳咳咳!”
躺在榻上的纪明扬突然一阵剧咳,咳嗽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胸腔里传出了阵阵嗡呜,他的每一声咳嗽都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一样,越咳越喘,越喘越咳。
四周的人顿时都慌了神,韩谦之顾不上再说什么,生怕他抽搐,俯身压住了他的四肢。
但紧接着,就听到一声重重的“咳”,一口鲜红色的血液从他口中喷出,溅了韩谦之满身满脸。
“明扬!”楚元辰的气息停滞了一拍。
韩谦之简直傻了眼,他甚至顾不上去擦溅在脸上的血滴,慌乱地喊道:“老纪!纪大哥!你别死啊!”
纪明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度灰白了下去,一口气已是将断未断,他口唇泛白,嘴角上的鲜血显得犹为刺眼。
他快要死了……
盛兮颜已经摸出了袖袋里银针,快步过去,说了一句:“你让开。”
韩谦之恍若未觉,楚元辰一把提住了他的衣领,把他往后面一丢:“别碍事。”
韩谦之还想说什么。
盛兮颜拈起了一根银针,迸气凝神,稳稳地扎进了纪明扬的肺腧穴上,银针无风而动,出了一声轻微的嗡呜,颤动了近三息才静止下来。
她见状,轻呼了一口气,然后就是第二针。
盛兮颜的每一针都出手又快又稳,三针后,纪明扬的咳嗽就立杆见影的平息了下来。
他闭目躺在榻上,胸口的起伏渐渐平静了下来,呼吸也略微顺畅了一些。
盛兮颜的额头上泛起了一层薄汗。
她最近在翻看外祖父的笔记时,才学的这套针法,要不是纪明扬实在太过危急,她也不敢随便用。还好,自己没给外祖父丢脸! 韩谦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置信。
刚刚那个已经命悬一线的人,居然被她区区三针,就吊住了生机。
其他人也都不由地看向了她,世子爷说去找神医,原来还真是神医!
韩谦之差点想打自己一嘴巴,自己居然敢怀疑世子爷的话,还去质疑神医。
楚元辰从旁递了块帕子过去,盛兮颜想也不想,就拿过来擦了擦额头的汗,随口道:“昔归……”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默默地放下手,看着眼前这块陌生的的青底素面帕子。
她还以为是昔归呢,忘记昔归没有跟过来了!
她破罐子破摔的擦完了汗,又把帕子把袖袋里面一塞,就过去给纪明扬把脉,她的心神都放在他的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韩谦之等人正惊愕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楚元辰。
楚元辰这递帕子的动作实在是太熟练,也太理所当然了。他们都知道世子爷在京里刚订下了亲事,难不成,这位神医竟是未来的世子妃?
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楚元辰微微点头。
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盛兮颜已经放下了搭着脉搏的手,眉头蹙得更拢了。
“世子……”韩谦之一不小心就差点叫成了世子妃,赶紧改口道,“您能救他吗?”
盛兮颜摇了摇头。
肺痈是最麻烦的一种病症,尤其他已经是重症了。就算是外祖父在这里,怕是也救不下来。
韩谦之眼中刚刚冒起的光熄灭了。
与先前的质疑不同,在看过盛兮颜这一手出神入化的针法,他已经完全认可了她的医术。
她说不能治,大概是真得不能治了。
纪明扬的脸色稍有了些好转,依然充斥着一片死灰,他身上的三根银针正吊着他最后的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