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晏驾,河北分崩离析。袁氏兄弟有阋墙之危,河北迟早为曹公所得,中原呈现一统之势。官渡之战不管明公北上还是南下,都不失为英雄豪杰。”
赖恭喝了点酒,以袖袍掩面轻笑浅嘲。
“南下拖延三年,狠狠地熬死了张津。按理说怎么也是一场造化,明公竟只简单试探,一兵一卒都不派。”
“老夫贵为交州刺史,连吴巨都使唤不动。此次北上襄阳,本以为能借来三五千兵马,没想到明公根本没有派兵南下的心思。”
赖恭黑沉着脸,只觉胸口有一颗巨石,稳稳地压着。
“荆州上下偏安一隅,空有二十万精锐,各怀鬼胎。不等曹公来,群臣迟早成为江东的囚徒。织席贩履,尚且胸怀大志,世代公卿连织席贩履都不如!”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老夫都要请皇叔下岭南,立不世之功。你自幼培育五谷,身怀绝世之器,贫瘠之土亩产亦不输膏腴良田,一遇明主便化龙。”
“为父不才,无法割据一方,索性为你择一明主。皇叔弘雅有信义,有王霸之略。今橘树呈祥,汉启重世之基,将由岭南而进发。”
赖恭历历在心,准备入重股皇叔集团,真心实意地投靠。
曹操有能征善战的夏侯氏、曹氏作为基本盘,赖氏远远不如。
刘表单枪匹马入荆州,平定诸宗贼之乱,凭借的是帝胄之身、朝廷任命。他少了任何一个身份,都难以获得蔡家、蒯家的帮扶。
赖氏郡望角逐天下,终究还是少了一点底蕴。
“爹,皇叔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您这么信任他。”
赖雄神情古怪地打量起父亲,仔仔细细地转悠了一圈。
“为父曾以为明公能拯救天下黎庶,哪能想到表错了志向,以至于困顿今时。子云你说,为什么明公连三五千兵马都不愿意借给为父?”
赖恭思绪翻涌,久久不能平静。他喝了半醉,眼神反而越来越清澈。
眼下散了宴,游廊不是说话的地方。赖雄搀扶着父亲,乘坐马车返回驿馆。
();() “父亲向蔡家、蒯家送礼走走关系,在明公面前说三两句好话,此事还有一点成功的机会。皇叔掺和进来后,明公心里肯定不舒坦。”
“昔年孙策借兵三千,斗转千里,横扫江东诸郡。明公担心皇叔会成为第二个孙策,断绝要道割据交州。明公曾吃过张绣的亏,如今对新野施加诸多掣肘,怎么可能轻易放皇叔离开?”
赖恭闻言,气势为之一泻,茫然地望着马车灰暗的顶端。
车辙辘辘,浩浩而行。
“是为父考虑不周,竟出了此等差错。老夫起初以为,明公只需要付出一点代价,即可拓展交州,他一定会非常乐意。”
“今明公年迈,英雄气短,胸襟不如当年矣。为之奈何?”
赖雄心有成竹,筹谋已久,现在被父亲看破,他倒没有任何的意外。
“荆州上将军蔡瑁亲近二公子刘琮,力劝明公立刘琮为世子。皇叔认为废长立幼,自古以来都是取祸之道,和蔡瑁意见相左。”
“只要皇叔宴请大公子刘琦几次,蔡瑁定然心怀不满。他心胸狭隘,忧虑皇叔贤明,唯有想方设法将皇叔赶走。”
“蔡瑁说皇叔坏话,蔡夫人吹吹枕边风,不由得明公善断。届时父亲再向明公借兵,皇叔十有八九可以脱离荆州的旋涡。”
赖雄娓娓道来,思路非常清晰。
“没想到办成这么一点小事,都要费尽心思,荆州无药可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