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一样!”
这句话,却像一根刺扎进了魏玫脆弱的神经,让她猛地爆出来,声音都跟着提高了两度:“你不想要,你不在乎,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今天这一切,我受了多少的折磨?你一句不想,不稀罕就都结束了?”
“可是你也说了,那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魏玫不敢相信的模样,“……我是你妈妈,是我生了你……”
“所以呢?我不是你复仇的工具。我不愿意。”这样的场景一遍又一遍重复上演,十年如一日,顾耀满心的疲惫。“你要我怎么办?剔骨还父,剔肉还母吗?想要,能要,你也可以拿去。”
“母子一场,如今倒成了仇人了?”顿了两秒,魏玫的声音沉下去,带上了一股冷意,刚才那楚楚可怜的面孔也收起来了,“愿不愿意承认,愿不愿意接受。你都是我生的,命是我给的。说要回来是气话,可你想什么都不做……”
她笑了一下,浓妆也遮不住眼角的纹路:“我以前也觉得很多事情不可能。后来现其实只是受的磋磨不够多。所谓清高,自尊自爱,根本不值得一提。只有一句话是对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抬手轻轻别了一下耳后的碎:“这件事情,是不是你爸爸的手笔,我想你也没有证据在。就算是,那也是好事,证明他还没放弃你,那就还有希望。就像你当初是我翻身的唯一指望,所以我在那样的情况下都能把你生下来养大,这不是为了让你跟我对着来的。”
这算是她一句难得的实话,眉宇间的神色,倒有几分像她当面毕业的旧照片上,一派骄傲又野心勃勃的样子。她的命运行差踏错,弄到如今的局面,就要用顾耀的,去改变。执念太久,已经成了她活下去的依仗。
顾耀没说话,实则也无话可说。
魏玫拿过自己的提包:“我们母子明明可以好好的,没必要,总是针锋相对。我会回去跟你爸爸说,你只是再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高跟鞋的声音敲击在木地板上,刺耳得过分。魏玫身上厚重的香水气息,也还停留在办公室里,久久都不能消散。
顾耀在办公桌后坐了许久,偶尔,他也会觉得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甚至他都已经从那个家离开快十年了,魏玫却毫无改变,总试图,用当年的方式来掌控他——指责,哀求,与眼泪。继而他现自己其实长进也不多,努力走远了,依然会觉得难受。
香气太刺鼻了,太阳穴突突地胀得难受。他起身走到窗户边,点了一支烟。
没有瘾,很少抽,只有太累的时候,才会点来提神。但今天似乎不太够。点开监控软件,可是家里空荡荡的。这几天他事情太多,托了贺延照顾柠檬,这个时间点,大概是带出去了。
顾耀垂下眼睛,重新又点一支烟,一根根抽得很急,但一盒下去,依旧于事无补。后来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此刻他需要的,或许是一通法律咨询。
咨询什么没想好,或许这也是一种没有长进的表现,只是继而顾耀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这么久了,他竟然还并没有许晟的号码。
要找他的联系方式不难,顾耀抽完了手里的最后一支烟,却想还是算了。
回家吧,他想,很多没有法律咨询的日子,也都过去了。柠檬应该想他了。他现在应该回去,回到正轨上去。
公司里静悄悄的,员工们都下班了。平时不会走得这样早,想来是魏央的功劳——毕竟相识久,她对他家里的事情,略知一二。也知道他不愿意成为别人的谈资。顾耀往门口走的同时,掏出手机来,想要看看有没有留什么信息,竟然还真的有一条。
内容却和他想的完全不同。以至于顾耀读了第一遍,仿佛失去了认字的能力,可他的确都看懂了。他停住脚,片刻之后,换了方向,往角落的那间会议室走去。
其实许晟不太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或许是因为回国之后失眠的症状更加严重,太累了。再醒来看见顾耀轮廓的时候,他有些恍惚此刻到底在哪里,仿佛突然之间,还是十七岁的夏天。可是那个时候,是没有淡淡的烟草气息的。
这种来自搭在自己身上的外套上的,有些陌生的气味,无情地提醒着许晟,已经物是人非了。
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了,窗外分不清是路灯还是月光,洒落在顾耀脸上。隔着一张桌子,他安静地坐在另一头,眼睛微垂,看不清神色。这个角度,许晟是在背光的方向。也说不清怎样想的,他没有动,借着夜色作为遮掩,目光一寸寸慢慢地描摹过顾耀的眉眼。
乱七八糟地他想起很多东西,想起又启的员工,对顾耀的描述,冷淡,冷静,不苟言笑。
和他记忆中的是同一个人吗?好像不同。十年了,他们在互相看不见的地方,都好好长成大人了,只是没有彼此而已,其实也没有什么影响。
“你醒了吗?”顾耀却忽然开口了,许晟一怔,不知道他是怎样现自己的,却听他很轻地道,“你睡着的时候,呼吸会慢一些。。。。。。原来也是这样。”
许晟没有办法再装下去了,他慢慢坐直了身体:“嗯。”
“可以开灯吗?”又沉默了一会儿,顾耀问。
“可以。”
“那你挡一下眼睛。”顾耀说,抬手,按亮了会议室的灯。
灯光亮起的第一个瞬间,他们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彼此的目光。片刻后,许晟开口:“谢谢你的外套。”
他起身的同时,一个白色的药瓶,从衣兜里掉了出来,一直滚到了顾耀脚下。
顾耀没有去接自己的衣服,弯腰捡起了那瓶药,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你的胃病还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