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裴老太太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每个字都似从齿缝间迸出。
右手无意识地猛然捏紧。
“哗啦——”
她手里的佛珠串倏然断了线,十几颗佛珠“啪啪啪”地落下,胡乱地滚了一地。
此时此刻,裴家其他人的心情也乱得像这满地乱滚的佛珠。
裴敬衍连眼角眉梢也没动一下,表情平静地对着裴旭之道:“旭之,笔墨伺候。”
“是,祖父。”裴旭之作揖应下。
“啪!”
裴老太太一掌重重地拍案,震得茶几上的两个茶盅乱跳,茶水溢了出来。
她后颈冒汗,眼珠充血,怒气滔天地对着裴旭之斥道:
“不许去。”
“不许去。”
跪在地上的裴淮几乎同时喊道。
母子俩的声音恰好重叠在了一起。
“父亲,”裴淮难以置信地仰看着裴敬衍,两眼红,既震惊,又受伤,“您对儿子有哪里不满意吗?”
“您这样不是让别人戳儿子的脊梁骨吗?”
裴淮声音沙哑,心如刀割,觉得自己像是被父亲生生给捅了一刀,又往脸上重重掴了一掌。
他不明白,大哥都死了。
人死如灯灭。
为什么父亲宁可选了一个死人,也不选自己?!
“怎么会?”裴敬衍毫不躲闪地与次子对视,微微地笑,语气轻缓而温和,“当年你祖父祖母分家时,也是这么分的。”
裴淮咬了咬舌尖,感觉口腔中尝到了一股浓浓的咸腥味。
的确,祖父祖母是这么分家的。
但那是因为当年裴家家贫,才会让两个老人分开,各跟着一个儿子过日子。
京城中从来就没有哪户人家是这样分家的!!
“裴、敬、衍。”裴老太太咬牙切齿地对着裴敬衍直呼其名,那浑浊的老眼中迸射出极其强烈的情感。
埋藏在她心中三十余年的猜忌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着殷氏对不对?!”
“既如此,你当初又何必与她义绝!”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尖锐,浑身如筛糠般颤抖不已。
压抑内心许久的愤怒与不甘在这一瞬间将老太太彻底压垮了。
“……”
“……”
“……”
屋内的裴家人全都怔住了。
老太太是崔氏贵女,从来高贵端庄,喜怒不形于色,这么多年来,她两个儿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太太这般失态。
再细细一咀嚼,他们又被老太太话中透露的信息惊呆了。
“义绝?”黄氏失态地脱口道,下意识地看向了二嫂甄氏。
她们都知道老太太是老太爷的继室,大伯裴渊是老太爷从前在老家豫州的原配殷氏所出,可殷氏不是死了?!
殷氏若是没死,那当年老太太难道是夺人夫婿?
想到这里,黄氏与甄氏的脸色都不好了。
“崔芸,你胡说什么!”裴敬衍冷声斥道,脸色沉了下来,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