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戏班子里一个高个子看见的,他惊讶地指着那边:“你们看那是什么?”
差役和杜如堂都看过去,只见那团沙尘往这处移来,铺天盖地显现出浩浩荡荡的架势。
杜如堂皱眉,等看清来人之后,面露嫌弃之色。“刘藩,你来干什么?”
来人正是刘藩,他坐在一辆马车之上,只不过这辆马车一点也显现不出一点气派的样子来,因着缘由,只有四个车轱辘和一张看上去灰扑扑的木板。
“哎呀,这不是杜师爷吗,几日不见,你老怎么瘦成这样了,是不是大烟抽多了。”
杜如堂知道刘藩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反唇相讥道:“你是地痞流氓不当了,现在捡了块板子改拉死人了?”
“咦,真是不愧是杜师爷,心细如发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看这别看这块板子貌不惊人,可结实着呢,我特意给你选的。”说着还眨巴眼撞了杜如堂一下。
杜如堂知道和刘藩这种人讨不到嘴上的便宜,只能忍着气说道:“你来干什么?”
“我啊,我当然是来看县太爷的传世名画呀,要我说县太爷可真不够意思,有这种好东西也不说请我来看看,没事,我大人有大量,自己去啊。”
说完就要往里走,杜如堂把他拉住,“你知道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吗,人家都是有名有姓的文人墨客,像你这种粗俗之辈,连门都不配进。”
刘藩笑嘻嘻的脸一收,高声喊道:“杜如堂!我敬你年纪大说话已经很客气了,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啊,老子又不要你们那个破画,这么小气做什么,惹急了我,一把火把你们这烧了,让你们谁也看不着。”
他往里挤,“给老子让开。”
这时送鼓的老何和小生已经出来了,他们看门口刘藩撒泼的架势,都躲得远远的。
杜如堂让两个差役把刘藩拉住,一面对那两人吼道,“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做你们的事,一会儿耽误了表演,有你们好果子吃!”
于是那两人快步从刘藩身边路过,刘藩还在那里嚷嚷,“让老子进去!我要打人了啊,知不知老子打起人来很痛!”
差役知道刘藩是个不讲理的流氓,又不敢真动手,只能把他拉住。
因为刘藩的车停在门口,所以戏班子只能把他们的鼓往后挪,不然就会把门口给挡死了。
老何出来后对外面等着的那些人说道:“老爷让我们每次只能两个人进去,我和庆祥都已经进去过了,戏班还忙着,我俩就先回去了,你们送完之后也赶紧回来吧。”
虽然刘藩在那里纠缠,但是杜如堂依旧注意着这边动静,听见老何这样说之后,他也没有表示异议,毕竟这两人都出来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混进去,只要他能保证每次进去的两个人都出来就行了,就算以最坏的打算来说,进去的两人不出来,也仅仅只有两人而已,成不了气候。
下一对扛鼓进去的是一个高个子和一个有点胖的男人,他们的特征都挺明显的,杜如堂只看了一眼就没再多管了。
院中的人渐渐多起来了,大家都各自找座位坐好听戏,祝明瞥见陶玉京后面没人了,问道:“陶弟,跟着你来的那位小兄弟去哪里了?”
陶玉京没回头看,“他今天东西吃多了,刚才去茅厕了,可能县衙太大,一时没找到地方,不用管他。”
窃王娘(5)
台上此时摆着一个很大的炼丹炉,孙悟空被绑着丢进了炼丹炉里。紧接着太上老君的两个童子围着炼丹炉在卖力地扇火,围坐在两旁的艺人很有节奏的敲响了鼓点。
陶玉京和祝明差不多坐在庭院的中间,不论后座,仅仅是前面交谈的几位,陶玉京就颇为眼熟。那几人当初在科考的考场上他见过,虽然此时他们还未入仕,但是已经在地方上颇有才名了。这赏月会,不仅仅邀请了惠川的才子,似乎这一片地域的大家也来了,难怪拿出万载千秋图这么大手笔的物件来,看来真是深谋远虑。
在不显眼处,有一个人却显眼地用素巾蒙面,他的身姿如芝兰玉树,发丝泼墨般倾泻而下,在青石绿瓦间遗世而独立,疏离得不像尘世的人,陶玉京多看了他几眼。
踏着间错的鼓点,赵全德在衙役的跟随下从右边的廊下过来了,他手里慢悠悠盘着一串檀香珠串,随意地扫了四下一眼,路过那人身边时,低声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不少人起身迎接,当然也有人一动不动,这其中自然包括陶玉京和祝明。
他在首座坐下,其余人站开,只留着两个侍候在他身旁。他的旁边还留有一个空位,等待人来。
过了一会儿,几个丫鬟扶着一位身穿青色绫罗的夫人过来。那位夫人戴着一顶帷帽,体态纤瘦,步态端庄,款款落坐那个空位之上。赵全德全程注视着她的行动,在她坐定之后,眼神暧昧地伸出手来想抚摸那位夫人放在桌子上白玉一般的手,被那位夫人娇嗔着拍开。
这样暗潮涌动的场景,当然少不了旁人的暗中揣度。
“那位是县令的夫人吗?”
“不是吧,夫人不是回乡看娘家人去了吗,而且听说他的夫人身材挺胖的,哪有这般窃窕?”
“难不成是县令的姘头?这胆子也太大了吧,直接就放到台面上来,真是有辱斯文。”
陶玉京知道那个人就是王娘子,眼下与赵全德周旋,实属无奈之举。
台下心思各异,台上也进行到最为精彩之处。被大火燃烧九九八十一天的孙猴儿忽然从炼丹炉里蹦出来,一脚踢倒了炉子,顿时燃起了熊熊火焰,扇风的童子赶忙躲了起来。孙猴子不管他人,祭出金箍棒直奔凌霄宝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