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桓瑾之已經無奈地連連搖頭起來。
他的這位摯友,旁的倒還好,這點上的確如兩位賢人所說,每回出現時,總要弄出些風聲、做出些排場來,仿佛不這樣,旁人便真不知道他是陳郡的謝十二一般!
那嘯聲過後,自曲水斗折處,便招搖地盪入一片入畫的景來。
輕舟曳水,淥波清漪處,似拂開風荷幾里。
船頭的白衣郎君方才露面,巫蘅這邊已有人驚叫起來,「那是謝十二!陳郡謝氏的嫡子、天下聞名的名士謝輕澤!」
巫蘅被洪水般的人擠了出去。
可饒是如此,她也沒有錯過,那驚鴻一瞥,那一眼風華。
她想起來,前世在鄉下那備受煎熬的日子裡,她被折磨得狼狽髒臭,躲在門閂里,透著一絲縫隙打量著外邊的天,那時候她的四肢都被那鄉下漢捆綁著,她只能每日在門口這麼望一望。
直至那華麗的馬車在她門口停駐,直至,那風吹動了車簾,車中的男人纖毫畢露與日天之下,那軒華無塵的白衣,不似凡人的仙姿雪魄,逸如水墨般的面容,還有那天生的從容優雅,恍如透著骨子裡滲漫出來的驕傲。
意識不清里,她真的以為自己見到了仙人。
也是因為那一日,她早歸的丈夫看到了她眼底那星點對別的男人的痴慕,因為他比不上那個雍容高貴的男人,他憎恨自己妻子始終對他不屑一顧的冷傲,心中那狂熱的野性的火要將他整個人焚毀,那一晚,巫蘅收到所有極致的非人的折磨。
翌日她的那個丈夫袖手離去,後來她絕望而死。
可以說,一切的一切,與謝十二莫名其妙的出現,有著難以擺脫的牽連!
現在他比她前世見之時要年輕幾歲,正是少年人意氣飛揚的模樣,白衣飄飛,淥波蕩漾之間宛若誤落塵網的謫仙。
也唯獨見過了謝十二,才能明白,一個人最美之處,永遠不止在於皮相,而最是那一舉一動之間的風華,便足以將任何人都逼到塵埃里。
令所有人都無法直視的,那清貴和高雅,雍容和恣意!
船頭除了謝十二,還跟著他持劍而立的部曲,謝同。謝同在自家郎君身邊耳語著,眾小姑壓抑著緊張和興奮,無聲地等候著,不知謝同那謝十二說了什麼。
但緊跟著,謝泓的目光便穿過半池春水,影亂人潮,凝在了因身姿秀長而在諸女中無法隱蔽的巫蘅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終於出場了,第三章才出現,在作者君的文里幾乎是第一次出現這種狀況啦!
哈哈哈。
☆、謝十二
謝泓的這一眼,仿佛是在看巫蘅,又仿佛只是隨意一瞥,仿佛是帶著笑的,卻又太清冷了些。
而謝泓是何許人也,他的目光瞟向哪裡,這群瘋狂追逐美的小姑們便恨不得出現在哪裡。
巫蘅垂著眼瞼再度後退,這一退,便徹底退出了人群。
輕舟上,謝同壓低了聲音,掩唇問道:「郎君見到那位小姑了?」
「獨見到一個膽小的狡女!」謝泓眯了眯眼,春日下,亭中有少年如柳,孱秀清雋,正是桓瑾之,謝泓只看了他一眼,淡淡撇過眼波,道:「是非之地。」
郎君這是在表示他的不耐煩了。
謝同怔了怔,隨之望向那桓瑾之所在之處,果然亭後藏著不少妙齡女郎,這群人自然是知道桓瑾之在此,所以才跟著同出同進的,眼下自家郎君顯然不願湊這個熱鬧。
輕舟盪起,分流一池碧水而行。
眾姑子的目光比謝泓腳下的春水還要綿軟,還要清澈,還要楚楚堪憐。衣香鬢影的美人們渾然不知,巫蘅已經鑽進了木叢里,正是奔著那桓瑾之所在的湖心亭去的。
這叢灌木的丫杈極低,這群顯然極有身份的女郎是不會鑽的。巫蘅以為沒人留意,她不但鑽了,還鑽得很是歡快。
如沒記錯,今日應該是巫嬈出醜的第一日,她當眾向桓瑾之示愛,卻被堂而皇之打臉。
謝泓棄舟從岸,早已在渡頭久候的部曲僕人有條不紊地上前,頃刻間,謝泓已又換了一襲白衣。身上早已熏好了淡雅的檀香。
風雅從容的謝十二,廣袂招搖負手而立,那群痴女早已看不見蹤影了,唯獨那樹木叢間的那個女郎……
「郎君又在看什麼?」
謝泓的一根手指點在唇上,笑道:「原來她心繫的是桓七,難怪對謝某人無感至此呢。」
他的話說得很是沒頭沒尾,謝同不甚明了,也便不敢隨意搭話。
巫蘅鑽到濃密的葉下之後,她緋紅的曲裾長裙像綴入其間的花朵。心中幾乎是快意的,她眼見得巫嬈拍了拍臉頰,理了理衣裳,扯出最甜美嬌憨的笑容,鼓著勇氣拾級而上。
桓瑾之似乎正無奈,搖頭失笑道:「陳郡謝十二果然是天底下最沒心肝的人!」
下棋的二人不說話,桓瑾之眸光掃過,只見底下那風華正茂的女郎一步步挪騰過來,巫嬈的面貌雖好,卻有幾分俗氣的艷麗,在魏晉人的眼底,這是不大受歡迎的。桓瑾之微不可查地擰了眉頭,眸光沉冷下來。
這目光是提醒,也是警告。
它幾乎沒有絲毫溫度。
但女之耽兮,巫嬈絲毫沒留意到,她仍舊牽著她自認為最純澈的微笑湊近來,直到她再抬起頭之時,踮著腳與那桓瑾之僅只剩下了一步之遙。她也是恍然發現,陡然面如白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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