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二!”要事当前,魔罗焉能容她在眼皮底下胡闹,当即怒喝道:“你给我滚出去!”
“当真?”花不二狂喜不已,这些天在无量宫憋的都要生蛆了,左盼右盼只想逃出去找夫人,没想到魔罗一声怒斥正中她的下怀,连忙道:“天子无戏言,鬼王之命不敢不遵,属下马上滚蛋。”
正要往冥水里去,但听魔罗一声“慢着”,手腕又被花藤给锁住了。
花不二还道这老妖婆又要反悔,没想到魔罗只是淡淡说了句:“早点回来。”便将花藤松开收了去。
“好啦,好啦,我知道!”花不二随口敷衍几句,心想着既然能出去了,傻子才回这他妈的晦气地方。得意忘形之下,全未察觉到魔罗的花藤在她手腕上留下一抹淡青色的华晕。她纵身一飘,红衣化入冥水寒波,顷刻间失了踪影。
等花不二一走,无量宫仿佛从闹市落入了深山老林,竟似有八百年没这般清静过了。
“说罢。”鬼火看冥水上的涟漪彻底淡去,才转回来面向姑获鸟。
“是。”姑获俯首一应。
“大半月前,属下往秦州办差。夜听坊间闲话,说道某街某巷有一所凶宅,常闻女鬼恸哭之声,阴切惨厉,无人敢近。
“属下听闻此事,还说上哪个女鬼含冤不散,于是立刻前往凶宅的所在,想着为那女鬼伸张行道,邀来我鬼道之中。
“可当我来到那所凶宅,却发现这其中事态远非所想。
“属下一进府中,便去察寻那鬼哭声的源头。可越往深处行去,便越觉魂身沉重,灵魄晕眩,甚至连无间诀也用不起来。
“属下当即怀疑,此地是布下了什么阳刚狠烈的阵法。又听得四面远远传来脚步声,疑似有人围攻而来。
“我不敢怠慢,虽受奇阵所制,无法动用无间诀,但身后双翼尚且无碍,随即飞往空中,从高处俯看宅中景象。
“这一看,着实是大事不妙。统观这楼宅布局,依稀是一方封魂怒阳的阵法。连绵的屋顶上,还用朱砂洒下巨大的符咒。这一番布置,显然是为了镇压厉鬼的。
“更令属下惊骇的是,那女鬼的恸哭之声,就来自于宅府中央。可那并非真真正正的女鬼,而是用青搭成的一方石阵,中心以尸油作蜡,阴火长明。每每有风吹过,便能在石阵中伪造鬼哭之声!
“属下这才醒悟,原来这鬼哭声竟是故意设下的诱饵,周围又利用屋宅布下封魂怒阳的阵法。简而言之,就是一道陷阱。
“然而这道陷阱,究竟是为何而设呢……”
姑获鸟抬起凝重的目光,仰看帘帐里忽起忽落的鬼火。
“好厉害的手段。”魔罗话声低沉,“那些人……已经知道了。”
入画(二)
“是。”姑获叹了口气。
“为鬼伸张,替鬼行道,免不了经常的杀人灭口。鬼道所助之鬼,又都是有怨难偿的女子。”魔罗思索道,“他们看多了案子,也难怪会发现端倪,又难怪会以女鬼的哭声作为引诱,想钓我鬼道上钩。”
“正是。”姑获凛然道,“属下越想越觉后怕。若不是属下有双翼在身,换做别的一个鬼士,动不得无间诀的话,只怕已落入他们的罗网。”
“你方才说有脚步声。”魔罗掉转话锋,“怎么处置的?”
姑获忙续道:“回大人,属下不敢在阵法中与人交锋,只在巷子外等候半时,便看到六个道士走了出来,正是方才在凶宅中闻声赶来的追兵。
“属下立刻出手,杀了其中五人,只留下为首的那个道长,严刑逼问幕后之人。
“那道长虽然怕极了,对我拼命求饶,可他也不认得那主使之人是谁。那人似乎隐藏得极深,这些道士只是拿钱办事,根本不晓得那人的名姓、容貌、势力。再怎么严刑逼供,也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我见逼问无果,也只好杀了那道长,尸身和魂魄一并用鬼火烧化了。深更半夜,绝无旁人,但愿那幕后之人不会察知。”
“好。”魔罗一应,又肃然道:“此人既能看穿我鬼道的行踪,又精通道力极深的阵法。他办下这等周密之事,却又能藏匿得如此之深。看来……咱们是碰上硬茬了。”
“是。”姑获又道,“属下与大人所想一致,所以离了那凶宅后,立刻派遣手下小鬼,往八方各州究察一番,看看别地是否也有类似的陷阱。结果……”
“有多少?”魔罗直接追问。
姑获眉关一沉:“集合小鬼所查,目前王疆之内,已知有二十四处。”
说着退开数步,长翼在石台上烧火作画,用鬼火圈成四境八荒的地图,又拈起一根根灰蓝的羽毛,浮立在二十四处陷阱的方位。
魔罗纵看这二十四位遍布诸州,且多设在鬼道近常出没之地,可想而知,这背后的势力定然根深叶茂,才得以动员如此之广,并且对鬼道所犯血案知之甚熟,才好设下如此精密的罗网。
……真是个了不得的角色啊。
“传唤众鬼士,尽快返回无量宫。”魔罗果断道,“路上不得轻举妄动,切不可再收新进。”
“是。”姑获一挥羽翼,众小鬼得了指令,纷纷跃入冥水,前去告知各方鬼士。
“姑获,有劳你了。”魔罗又道,“接着查下去罢,千万小心。”
“属下明白。”姑获垂首应命,双翼一振,从高台上翩然飞落。
待要跃入冥水,忽又想起些什么,转问道:“大人,你觉着……会是狐狸吗?”
魔罗的鬼火微微一跳,但依旧烧得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