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放心吧。」忘禪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我本來在那兒摘野菜,並非故意要偷聽你們說話。」
即子箴笑道:「我倒是不介意,只是看景將軍那模樣……嘖,委屈得很。」
「你還能從他的神色里看出委屈來?」
「我猜的。」即子箴說,「畢竟換做是我,肯定老委屈了。」
忘禪哭笑不得。
即子箴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景伏城,道:「方才我看他為了救你,右手被掉下來的樹枝劃了一下,也不曉得有沒有什麼大礙。」
忘禪一頓,到底是忍不住了,說:「我過去看看。」
景伏城藏在人群中,他的袖子被劃開了,右手胳膊上也多了一道挺大的口子,不過這傷勢與他上戰場來比簡直就是九牛一毛,所以他根本沒放在心上,只找人借來了一壺酒,隨意的往自己的胳膊上倒了兩下,就打算包紮起來。
他粗魯的動作讓忘禪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主動請纓:「你就這麼處理?我來吧。」
景伏城這才發現忘禪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他頓了頓,道:「無妨。」
「我來。」忘禪直接接過了他手中的那壺酒和包紮所要用到的東西,半蹲下來,先是將他傷痕周圍的髒東西清理乾淨,緊接著用酒來消毒,最後才拿著繃帶一圈一圈的將他受傷的位置給包紮起來。
他垂著眼,認真至極,景伏城看得入了迷,連他是什麼時候包紮好了的都不知道。
只是等他緩過神來,忘禪已經在收拾那一地的狼狽了。
第46章同情
忘禪只顧著手上的事兒,什麼都沒說。
景伏城盯著他,連自己都沒察覺的,一句話脫口而出:「你總是如此。」
忘禪愣了一下,抬眼看他:「什麼?」
忘禪的注意力還在這一地的狼狽之上,根本就沒有去細想景伏城的言下之意。景伏城既已經說出了口,也不好再把話收回去了,所以乾脆直言道:「以前在宮中時,每每出了什麼問題,你總覺得是我的錯。」
忘禪的動作於是一頓。
「有一年,嶺晉小世子將我宮中的一個小宮女踹下了湖,她在湖中掙扎許久才被人救起,你沒問清楚,第一反應便是質問我為何要如此調皮搗蛋。」景伏城盯著他,神色微涼,「任憑我如何向你解釋也沒有用,你便是認定了的。直到後頭嶺晉王領著世子來解釋,你才肯相信這事與我無關。」
「我……」忘禪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在他的印象里,這樣的事情好像出現了不止一次。
景伏城垂下眼,緩慢地將自己手上的繃帶裹好,邊裹邊開口道:「可你又待我那麼好,若不是你待我那麼好,我有段時間幾乎要以為你是極討厭我的。」
「你想多了。」忘禪終於開口說道,「我從未討厭過你,只是有時候我太過主觀,什麼問題都往你頭上想去了。」
忘禪沒說,景伏城也是前科太多,才惹得他對這些事都過于敏感。
眼下這情形再說這話還有什麼意義,畢竟這回的確又是他做錯了,再解釋無非也只是狡辯而已。
「那你承認你這次錯了?」
「自是錯了。」忘禪苦笑一聲道,「圓宗大師告訴過我,自以為是便是我最大的缺點,尤其要改,只是沒想到五年過去了,我仍然一點長進也沒有。」
「倒也不是說什麼缺點不缺點的……只是你誤會懷疑了我,難道就不給點什麼補償?」景伏城蹬鼻子上臉的往前一坐,緊緊盯著忘禪道。
忘禪一怔:「補償?什麼補償?」
他腦海里先閃過的是一些不該出現在他世界裡的東西,緊接著趕忙將那些東西都給驅散乾淨,不斷在心中念起來靜心咒。
不該想,也不能想。
見忘禪沒有生氣,景伏城得寸進尺道:「你方才叫我小城。總算沒有再施主施主、將軍將軍的喊了。從今天起都這般叫如何?」
忘禪心頭一跳,垂下眼瞼,卻是不言了。
方才他是一時著急,說出口的話根本就沒過腦子。
小城是以前在宮中時他常喊的,說好要與紅塵徹底隔絕,他若是又把名字喊回去,與之前又有何異?這要求,當然是不可答應。
忘禪說出來的話也尤為冷漠:「不可。」
景伏城纏著他道:「不過是個稱呼而已,你越是介意,便越是代表你在乎。」
忘禪側過身去坐,避開他那極為熱絡的眼神,雙手合十,竟連話也不多說一句。
景伏城心裡頭逐漸涼下去,但他沒有徹底放棄,而是又換了個方向坐下,正朝著他道:「你越是逃避,便越是介意,越是介意,便越是……」
最後兩個字沒能說出口,又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得了吧。」即子箴一隻手搭在景伏城的肩膀上,用嗤笑的語氣說道,「你那都是歪理。」
景伏城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將怒氣壓下去,繼續道:「不過是個稱呼而已,你……」
「你今日便是在這兒把嘴皮子說破了,恐怕也不能如願。」即子箴在忘禪的身旁坐下,笑道,「還是莫要打擾忘禪清修了。」
見即子箴坐在他身邊,景伏城心頭更是怒火中燒。畢竟忘禪平日是如何喊即子箴的?都是「子箴」「子箴」的叫,那關係絕對是非比尋常的親昵,刺耳得很,有好幾次,景伏城都要懷疑即子箴是否要如願了,可明顯忘禪除了稱呼外,待即子箴其他也如外人……總之,他現在是看這位即大人越來越不順眼,恨不得除之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