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以后我会再做这种事了。”
他问:“什么事?”
“跑出来玩。”让她跑出来玩。
我就只是丑女曲颐殊而已,非要扮演另一个人,还要别人用无数个谎来圆。
又是很长时间的寂静,我从画上移开眼睛,他一直在看着我。
我猜想他会说什么,想过无数种可能,责怪鲁莽大意,算着银子诉苦。
他笑着道:“你跑出来是为了跟我玩,我也有责任,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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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隐
沐浴过后我让她在房里睡下,没装好几天的大堂要拆除涂装,并且还得连夜加紧动工,老曹请我去看哪些要保留,能省一点是一点。
他把账报给我看过,不容小觑的数目。我看了一周,留下了粱承,其余全部毁掉。
此外,派去拦公明稚舶的人回禀,人抓到了,是杀还是?我有些举棋不定,让他先关进地室,怎么处理我再好好想想。公明稚舶好歹一代名画大家,有名有望的人物,颇受皇帝赏识,不能出一趟家门,不明不白横死在路上。
处理公明稚舶棘手的点,不在于怎么杀了他,在于杀不杀。如果我杀了他,谌辛焕立刻就会知道我的弱点,或者说猜测得到验证。
我只能给他服下使人精神错乱的药物,让他满口胡话,别人一个字都听不懂,只会在他面前惋惜地摇头。
谌辛焕问我,他怎么好好的突然就疯了,我说:“五石散。”
五石散服用不当是士族常有的灾祸由来之一。服用后见到幻觉,飘飘欲仙,难以自持。
倒是也没有说不过去的地方,他不再谈,转而问我:“她为什么一年只见一次客?”
我信手拈来编好的谎话:“她有一种罕见皮肤病,不能暴露在阳光下。这种病人肌白如雪,肤如凝脂,故而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他手指点着桌子:“想到了陛下一些风流韵事。”
忽然道:“那姑娘应当留不了多久。”
我正要说话,旁边有人过来打岔,“王爷,听说贵府收藏奇珍异宝甚多,还有名帖山川兽禽画,”是吏部尚书魏秉,他喝得醉醺醺的,“可否一开珍宝藏室,让老夫们开开眼呐?”
“我现在不仅有山川河流花鸟鱼虫水墨画,还有人物画。”谌辛焕笑道。
我心脏往下一落。“魏大人,字画皇帝宫中最多,宴请群臣时可以请奏陛下。”
“说得极是!”谌辛焕开怀地笑道,“皇帝的美人画像藏室,我看唯独缺了我这一幅,瞬间叫别的那些黯然失色,等万寿节献礼,我看就献这幅画好了!”
“怎地脸色这样难看,”他看着我笑道,“开个玩笑。”
我没笑。但激起了魏秉跟其他几位大人的兴趣,吵吵着要看,谌辛焕就去叫人拿了。画卷展开,孔子圣像,哪有什么美人。大伙都大失所望嘁一声,只有我暗自松下一口气。
此后我沉默地喝酒,他再来招惹我都不搭理。他道:“十年前我跟尹辗吵了一架,再也没见过,覃隐,你要是能让他来见我,我就放过你。”
说完他仰头灌下一杯,离开,眼睛却是看着我的。
什么破事。
我问尹辗要他的精锐,说要去捉拿晏谙,他好笑:“你自己放出去的人,这会儿又要自己带我的人去捉?事儿可不是这么办的啊,隐生。”
知道他不能同意,我苦笑一声,“当我没提。”
“你真的要捉晏谙?”
“不是。”
他等我自己交代。
“我要去劫谌辛焕代为保管的银子,张灵诲通过他洗的钱。”
他给我了,精锐中的三分之二。但我觉得他在等着看笑话,看我以卵投石,以指挠沸,如何到最后粉身碎骨,头破血流。
光有尹辗的人还不够,嫁祸于人这种方式,未免太小儿科,轻易被人识破。我借走这支暗使精锐,同时就是使他在监视我,一举一动,他们都会向他呈报。
凡病者医,首寻症结。症结所在——他们曾有什么过往。
一支烛灯烧了半宿,我坐在桌前想着这件事,两旁的暗使一动不动,我坐多久他们就等多久,仿佛一群只听命令的傀儡。
劫,是一定要劫,问题是,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