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家养苍蝇在我面前狞笑,“我要谢谢你给我这只脸,每天晚上我都摘下来,在水里洗一洗,泡一泡,诶,你猜怎么着,洗得比原来干净多了!”
我坐在高处看着他,还在想怎么处理。他果然跟张灵诲有来往,不然不能在去侯府路上被我捉住。我坐在马车里,前方有马蹄喝喝声,掀开帘子一角,就见他快马扬鞭从我身旁过去,掀起一阵风。我跟赶马的牙错说:“去把他给我抓过来。”
他跪在地上,嘴角有血迹,手被捆住反绑在身后。又笑又怒,又痴又狂。
我寻思他也没做什么,就在路上走着被我撞见了就抓过来,打一顿得了。
但我问他去张灵诲侯府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又死咬牙关屁都不放。
这得再打一顿吧。
到侯府稍晚了一刻两刻。牙错帮我把披衣脱下来抱在手里,我才坐下,他道,“这投靠谌辛焕后架子大了,就是不一样。”
“刚在府外捉住了一个惦记侯府的蟊贼,替贵府除一隐患,侯爷还得感谢我。”下人上茶,我端起杯子,“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侯爷应多当心才是。”
张灵诲面色不悦,“你这是直接要站在我对面,跟我作对了是吗?”
“我如今也说不上跟谁做对,跟大人也没有什么宿怨仇结,但是侯爷袭击王氏宗亲在前,不占理,这放哪里对簿公堂侯爷都讨不着好。”
“你以为你找到靠山了?在我跟前有底气了?可以跟我大声说话了?”他冷哼一声,“他谌辛焕,不过是一个十年没有打过场仗,碰过朝政,只懂风花雪月,饮酒作宴的废物王爷,你在水里抓块浮冰,还自以为傍上了金山银山,愚蠢,可笑。”
“就算是那海里的礁石,”我低头喝了口茶,“底下说不定是深不可见底的冰山,一旦浮出水面,就是万丈耸入云端的仙山。”
“好,那你大可验证验证是破石还是仙山。”张灵诲不高兴道,“送客!”
谌辛焕在书房作画,问我张灵诲叫我去说了些什么,我说还能有什么,予以警告,老生常谈。他说这张灵诲,就是缺了位绝色美人,跟他差就差在这里。我没说话。
他笑着道,“来,看看这幅画。”笔递给我,“隐生,你来题个字。”
那是一副山水晴日浮云,雨后初霁景图。我想了想,提笔写下。
雨后初霁山气清,风外新寒鸟雀鸣。
闭门有味知者乐,推毂无心世俗惊。
“好诗。”他把画挂起来,“你那次来劫一趟王府,我的藏室画损毁不少。”
我顿了一下,才又把笔放下。心里打起了鼓。
“我仔细想过,翡玉公子既然这么爱糟蹋本王的藏品,不拿当自己的东西,还是不要放得太容易够着,虽然公子再怎么受本王宠信,任君高兴,那稀世珍品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什么意思,“你要把她弄哪儿去?”
“不弄哪儿去啊。”他一副我错怪他的样子,“就是让你别想怎样就怎样,美人看着怪可怜的。”
我定下心神,其实我抓的这是条破船,要一个不小心,跟着沉下去。
他笑着说:“本王不过是比你有些人性,良心发现,怎么了?”
是她跟他央求不要见到我吗?
也好。太好。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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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头,谌辛焕被我泡在大药缸里,我站在木梯上,笑着对他说:“做戏做全套,对吗王爷?”他用手泼起药液往身上浇,洗澡一样,看着我不说话。
大夏天的,命人拿柴火在下面烧,手指沾着试了试水温,从梯子上下来,吩咐添柴煽风的人,“王爷是畏寒之症,须浴足七七四十九天,把水烧滚,千万别让温度掉下来。”
药缸上热气腾腾,谌辛焕被蒸得直冒汗,皮肤发红一片。他仰靠在缸边上,不一会儿就受不住了,“真要浴足七七四十九天?”
“你这戏不做好,不到位,别人怎么相信你一个将死之人被救回来了?”
他不再多言语,靠回去一言不发。
本来打算一个时辰就好,但是中途颐殊来了一趟。她出去,打来盆水,帕子弄湿,爬上梯子,覆在谌辛焕额头。生生被我延长到了两个时辰。
皇帝听说我在用些奇法治疗谌辛焕,问我,“有几分把握救活他?”我答,“富贵在天,生死有命。”他说,“朕就是天!”砸了琉璃盏。
我立马俯身叩首,“陛下,此法虽有奇效,却凶险万分,若不是起死回生,恢复如常人,就是命丧黄泉,一命呜呼,只有这两种结果,小人也不敢担保啊。”
谌辛焕从药液缸出来,擦干身上,伸开双臂,仆人为他穿上外衫。再洗过一道后,就和我站在摘星阁顶层吹吹风。晚风偏凉,惬意舒爽。
十里长街,万家灯火,阑珊处,星河一道水中央。
看着他的背影,我在想,这是一个王,以后也可能是天下的王,比起当今圣上好了不知多少倍。最重要的是,她没那么讨厌的帝王。
我做的事太危险,哪一天死了也不一定。
如果不能抽身离开,迟早死在乱葬岗孤坟。
我得让他保证这件事,然后,我就可以退出。
在威胁到性命的情况下,离开这里于我是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