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求啊,都是好兄弟,有钱大家一起赚。”秦奋笑道。
跟秦奋猜的大差不差,刘军凑上来是想打听自己搞服装的进货渠道。
当初刘军从秦奋那里弄来的紧身牛仔裤放在供销社里简直是一股清流,人气蹭蹭的就上来了,为此供销社的一把手还当众夸刘军有手段。
当时刘军脸上在笑,心里却不是滋味儿,毕竟这是自己从摆摊的十八岁小伙子手里搞来的,实在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
当初县里的领导来供销社视察的时候看着老套的商品大发雷霆,说起了自己在外边偶遇一个毛头小伙子去进货的事儿,社里这才给自己下死命令,不惜代价也要搞一批同样的货进来。
如今货快卖完了,这个月又到了冲业绩的时候,刘军想着再从秦奋手里掏点好东西出来充充门面。
秦奋有些纳闷,按理说这么久了,供销社也应该知道点眉目了吧,刘军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这个年代的供销社是国营单位,里边的领导相当于都是衙门里的人,犯得着丢这么大脸让一个国家公务员来求一个毛头小伙子?
“刘哥,你是供应科长,这点小事儿交给手下的业务员办就行了,这么事必躬亲的,你不累?”秦奋笑道,“你这当领导的最大的本事应该是怎么去管理人吧?”
“管理人?”
不提这还好,一提这刘军就气不打一处来。
手底下一共5个跑业务的名额,两个常年病假,没来上班,那三个更是一个比一个难缠;老廖是上一任社长的叔伯兄弟,还有两年退休,上班只会喝茶;老宋是县长的舅子,简直是天兵天将难调动;剩下一个老张在农村包了百多亩地,在地里的时间比在单位的时间长。
自己还能指望他们?
不过毕竟家丑不能外扬,刘军也不想跟秦奋说太多,“不说这个了,有苦难言啊。”
“这么大的供销社干了这么些年,进货渠道从哪里来的呢?”秦奋给刘军添了酒,道。
“都是照章办事,以前单位都是国营的,县里那些单位生产的东西由县计划委员会统一调度,社里卖什么都是县里早就规划好的。”刘军道,“供应科这里每天来货了签个字就行了。”
刘军拿起眼前的啤酒一饮而尽,“现在这不是走市场路子了嘛,县里的直管企业倒闭的倒闭,不倒闭的也半死不活的,那些领导们协调这些都干不过来,谁有功夫管我们?”
“县里的领导要求供销社自负盈亏,这儿些年了,我们连个自己的供货渠道都没有,东西越来越少,越来越老套,老百姓现在也被花花世界撑起眼珠子了,谁还会来我们这儿?”
刘军越说越上头,啤酒也开了一瓶又一瓶。
“社里现在一年赔不知道多少钱,动不动压工资,供应科这里连个螺丝都提报不出来,可你说穷吧,县供销社的招待所可红火的要命,胡吃海喝的,连服务员一个个都是招的盘正条顺的。”
“我现在手底下也没能用的人,有时候我都想自己出去跑跑,可一天八个会,报表一大堆我又出不去,而且就算出去了能怎么样?社里没钱啊,
实不相瞒,上次买你牛仔裤给钱这么痛快还是因为县里一个大领导来供销社视察的时候把我们批评了一顿。”
“今天喝的不少,我话有点多了。”刘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
又一个被生活逼疯的中年人。
秦奋苦笑一声,“社里没钱,你知道供货渠道又能怎样?自掏腰包?”
“哈哈,你真当上次县里领导过来视察只是单纯过来看看?”刘军笑道。
县供销社长期入不敷出,县里早就不满了,大领导说是下来视察,其实只是给拿人找一个借口。
原先社里的社长叫曹永超,干了八个月,整个供销社赔个底儿掉,反倒把供销社的招待所搞得有声有色的,天天歌舞升平;供销社里西北角漏水了工程部想找人修却迟迟批不下来钱。
这不副县长下来视察的第二天,县里就把曹永超的财务封了。
新来的社长叫尤小忠,今天这才上任的第三天,就从县运输大队里搞了一辆汽车过来,要求以后供销社独立经营,以后每年定期往县里交钱就是了。
为此尤小忠还单独找刘军谈话,要他带着供应科出去跑业务,跟别的大卖场竞争。
说来好笑,长这么大刘军还没出过门,心里毛估估的,这才舔着脸过来找到了秦奋。
自己现在能申请点经费出去考察,可自己一个没头苍蝇,社里又着急出成绩,自己认识的又都些官老爷,想来想去竟然自己的圈圈里只有秦奋这么一个真正有外销经验的人。
其实外边的大卖场什么的自己也不是找不到,但眼光这东西一时很难学。
就像刘军估摸着自己就算出去也绝对不会买紧身牛仔裤回来,可事实证明这东西销路确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