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响陷入了昏睡状态。
一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看到救护车的影子。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天空依然黑暗。大宁拼命地想要摇醒项响,然而无论他怎么喊,怎么摇,项响的情况都没有半点好转。
心急如焚的大宁从等待中看到了绝望。
“项响,项响……能听到吗?”大宁再次呼唤怀里的人,希望他还能给自己一点回应。可是项响没有任何反应。
“项响,我爱你!项响……”大宁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希望爱的咒语能够帮他留住项响。可是夜依然很黑,救援的人不知道在哪里,时间在这一刻飞速地流逝,无情地带走项响的生命。
“项响,醒醒”。大宁已经声嘶力竭。
项响的睫毛动了动,微微地张开了眼睛。
“项响?”大宁仿佛看到一丝希望,然而项响已经开始扩散的瞳孔却让大宁不寒而栗。
“项响。”大宁的声音颤抖着,仿佛里已经没有了空气。
“宁……”项响的喉咙里传来微弱的声音,细若游丝
大宁慌忙将耳朵凑过去。
“忘了我吧。”
这是项响留给大宁的最后一句话,伴随着这句话一起消失的还有项响微弱的呼吸。
大宁的心仿佛被一把刀狠狠刺穿,愣怔了许久才猛然醒悟。项响不是在开玩笑,不是在闹别扭,项响他是在留下最后的遗言。
“不,项响,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项响……项响……”大宁哭喊着用力摇动怀里的人,可是无论他多么用力,怀里的人都再没有任何动静。
大宁颤抖的手指触到项响的颈部,那里已然没有了脉动。
“项响,项响。”大宁喃喃自语着,渐渐地,他开始抽泣,难以自制的痛苦的声音穿透暗夜,传遍狭小空间中的每个角落。
这是一个男人的哭声,并不嚎啕,也不高亢,却发自心头,撕心裂肺。
大宁任由自己的泪水奔涌而下,这个从外表到内心都很刚硬的男人自婴儿时代以来第一次哭得这样无所顾忌,哭到无法自恃。因为他的爱人,他一心一意爱着的人此刻正在他的怀里失去温度。而他,无能为力。
项响的笑,项响的好,初遇的惊喜,邂逅的惊艳,一次次缠绵地沉醉。清晰如在眼前仿佛就在昨天,好日子还没有真正的开始,怎么能就这样结束了呢?
大宁哭,哭到肝肠寸断。
大宁痛,痛得无以复加。
满心都被后悔填满,大宁只恨自己选错了时间。如果改个日子就不会这样拥堵了吧?如果不开车来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故?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的漫长。
有人拉开了车门,
“啪”
大宁听到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响在耳畔。
哭到麻木的面颊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大宁还是恍惚着抬起眼睛望向面前的人。
“谁让你把他的衣服都扒了?这么冷的天你想冻死他吗?”如狮吼般的声音振聋发聩,回荡在耳畔,惊得人弄不清到底刚才在做梦还是现在在做梦。
“我在二里地外就听见你在哭,一个大男人哭那么大声,死人都被你吵活了。真是,丢死人了……”
大宁的脸上迅速而清晰地浮现出五个美妙的指印。
大宁呆呆地楞着,忘了哭泣,也忘了悲伤。面前,自己一向慈眉善目老唠叨的的老妈一身油污,翻山越岭,气势如虹,如天神下凡又如母夜叉出世般横眉立目怒发冲冠地站在面前,一手抱着氧气袋,另一手拎着急救箱……
不远处,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男女医生正在吃力地翻越重重大货车,向这边赶来。
大宁怎么也没想到,他与项响父母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样一种慌乱而又紧张的情况下进行的。
项响那对做了多年外科医生早已经见惯了生死的父母在看到大宁和项响的状况后,只是简单地对大宁点了点头,就转身投入到了紧张地抢救工作中去。根本没有跟大宁说上一句话。
大宁闪身让到一旁,把所有的空间都留给医护人员。
医生们迅速的给项响做了检查。得到的结论是项响的情况不仅是很不乐观,而且是已经到了非常糟糕的地步。
“腹腔有内出血现象,必须立刻手术止血!”项响的爸爸抬起头,眼神出奇的冷静。
“他失血过多,需要输血。”项响妈在一旁补充。
“先想办法升血压吧,否则麻醉也是个问题。”大宁妈是医院的麻醉科主任,虽然不是拿刀的医生,但是在处理这类病人上也很有经验。
大宁帮不上任何忙,却也觉得心安了不少,看着眼前忙碌的众人,大宁觉得心里又似乎有了希望,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无助。
后面又陆陆续续上来一些帮忙抢险的人,在做了必要的处理之后,大家一起把项响放到担架车上,迅速开始转移。
半个小时以后,一行人来到距离事故现场最近的一所乡级小医院里。
简陋的手术室里似乎只有氧气瓶和一些简陋的设备。产科用的床推在屋角,显然这里平时大多数的业务只是帮人接生。而因为这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这个小小的乡镇医院,一夜之间云集了十几位医术高超的外科医生和几十位等待救治的危重病人。
这些医生里,有项响的父母,有大宁的妈。
而这些病人里,有同路的陌生人,更有让大宁哭到天崩地裂的项响。
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投入到了紧张的抢救过程中。医疗器械和各种手术用的药品被一批批送到,形色匆匆地医护人员把手术室的布帘子挑起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