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年的手指触碰到了尸体的太阳穴处,她垂下眼,心脏用力跳动了一下。
……尚未结束。
“你拥有着一个有趣的症状。”夏年没有回头,平静地说道,“在你未失控时,你可以吸取活体的生命,并纳入到你的身躯之中,使你愈强大。”
失控体聆听着她的话语。
“深层失控后,这个症状加深了。”夏年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将你所吸取的生命力,转赠他人。”
她终于站起了身,回过了头。
“现在,”她说道,“你赎罪吧。”
……
米歇尔将油门踩死,在曾经属于第七区的临星城边缘地带狂奔。
她感觉心跳如同擂鼓般轰鸣不止,血液朝着大脑奔腾而去。
老唐恩和夏年同时失踪了,怎么都没办法联系到他们。
她通过昨天夏年安装在她手机上的插件,寻找到了老唐恩此时此刻的位置。她一看这个位置,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在什么情况下,老唐恩会离开第六区,去往一个现在已经荒废了的、完全没有警力覆盖、也没有安全保障的荒郊野岭?
答案不言而喻。
她也联系不上夏年,整个义体诊所就只剩下加班中的安德烈和配备了足够智能的医疗机器人在运作着。
那么夏年去了哪,也显而易见。
……两个没有安装任何义体的感染科义体医生跑到前第七区的荒郊野岭去,这不是纯粹送死吗?!
米歇尔感觉血液一股又一股地冲上她的脑门。
抵达目的地之后,她一个漂移就停在了老唐恩的车旁,留下一个大圆环的轮胎痕迹。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出租车,一下就搞清楚了夏年是怎么过来的。
对一个天才来说,想挟持一辆人工智障控制的计程车再简单不过了。
她望向此时此刻已经坍塌成废墟的仓库,岌岌可危的外墙遮挡了
()内部的狼藉,她只能勉强听见惨叫声和肢体被切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米歇尔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直接冲了进去。
然后,她就被眼前生的惨剧所震撼了。
她看见一个可怖的、机械与血肉融合的产物在纵情杀戮着。残忍血腥的一幕在她眼前上演着,仿佛一根尖锐的长枪,将她死死钉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
她感觉自己的力气在流逝着,理智在溃散着。
血液如黑色雨点般从天空降下,在地上形成一片汪洋。
她那凡人的听觉充斥着尖锐的嘶吼声,仿佛是数以百计的垂死之人的呐喊,她听见神灵的无法理解的语言,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不可忍受的混沌。
她的感官似乎突然遭受到一股深寒的入侵,仿佛整个宇宙都被冷酷的虚空所吞噬,生命如枯叶般被踏碎。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也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一种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但却至关重要的东西。
……或许我不该来的。
她只来得及想到这一点,混乱与疯狂便吞没了她。
……
生命力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在不同的个体之间流淌着。
失控体的体积开始逐渐变小,它身上那些不合常理的、扭曲着的增生血肉组织逐渐缩小、消失。它从一个两米多高的肉山,逐渐缩小成了一个不成人形的普通体形怪物。
夏年伸出略显苍白的手,按在了老唐恩的颈部动脉上。
她的神色十分认真,微微侧过脸,像是在聆听着什么。
有什么轻微的、弱小的搏动,触碰到了她的指腹。
像是幼小的嫩芽破土而出,早春的雨滴在鲜嫩叶片上的第一次轻微的撞击。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来,像是生命也再一次在她的身上如同鲜花般绽放开。
然后她回过头,看向了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虚弱的失控体。
“够了。”她说道。
失控体的呼吸似乎是停顿了一下。
然后,它举起了手中沾满鲜血和碎肉的利爪,洞穿了自己的胸膛,将腐烂的、跳动着的心脏彻底摧毁。
它倒在了地面上,躯壳开始快腐烂,化为黑色黏稠腐臭的液体。
夏年的视线不再被阻拦,她冷漠地注视着倒在她脚下逐渐消融的失控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