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绮漂亮的眼睛微眯,额间的汗水晶莹,她将请帖扔回侍卫怀里,“大理寺不也参与这个案子的判决,来找我还不如自己想想办法。”
话是说得没错,但谁心里都清楚,大理寺的判决得根据北衙这边的调查结果来下,罪名若是被北衙这边谱写好,他们用尽法子也没办法更改。
“是,属下这就去回少卿府的人。”
“站住!”
江沉绮心烦意乱四个字全写在脸上,长鞭被胡乱收起,“不用去。”
是夜,大理寺少卿的府中门槛几乎快被踏破,奢华马车一辆接一辆停在门口,来往的贵族家眷相互寒暄,在满树悬挂着的灯火中显得额外热闹。
“哒哒”的声音急促响起,像是有人夜里长街纵马,众人不约而同寻找发声的来源,由远及近地,两匹鬃马一前一后向少卿府的方向而来。
“这是哪家公子?也太过张扬了。”
“是啊,这么大动静。”
“莫不是哪门新贵?”
有人低声谈论着,无一不好奇来者是谁,一时间竟无人踏进身后的府邸。
“吁——”鸦青的裙?随着翻身下马的动作翻然而起,墨黑的发丝如瀑落在一侧,她头上并无任何步摇金钗,只在额间穿过一串绿帘石做成的眉心坠,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精致的容颜如月下盛放的昙花,清辉夜凝。
“哟,人还挺齐。”
江沉绮将缰绳交给身后的禁军校尉月玄,扫了一眼议论纷纷的人群,有人咬牙切齿,有人诧异无比,仍然语气轻描淡写,“看来今晚是挺热闹,没来错啊——”
她的声音很动听,在这么喧闹的环境里,竟有一种通透明亮,拨人心弦的韵味。
大部分贵族女眷的目光悄悄落在她身上,本对这位自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官都揣着好奇的念头,然而千头万绪都不及上心中的一声感叹——好俊。
抬步上前,众人自觉分开一条道,任江沉绮踏进少卿府,留下满月寂照。
庭院几棵高大的梧桐树木挂满了用各色绸缎做成的彩鸟,琵琶声纷弦而起,筵席宾客陆续到来。按官职高低,江沉绮安然在左首席的主座坐下,食指上的银指环摁下弹出一根银针,落在茶水里颜色也未变。
“早闻江统领平日不爱应酬,今夜能赏脸来寒舍一聚,实乃有幸。”
筵席的主人举着酒杯满脸堆笑,见江沉绮把玩着茶碗又解释道,“皆知统领不爱饮酒,特意令人换成了上好的君山银针。”
“许大人有心了。”
许瑎又连忙道:“统领最近忙于彻查尚书府一案,不知有何进展?”
“大人——”江沉绮冲他一笑,“不可妄议要案。”
“是是是,卑职明白。”
“只是这姚尚书与卑职有过几分交情,还愿统领能够看在我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江沉绮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许瑎嘴上是为姚大人求情,却极为直白。且不论她和许瑎连普通的同僚关系都算不上,看哪门子的面子。再者,若姚大人并非她想保下的人,听了这几句并不诚心的求情,只怕还会断了他人想要为其说情的道路。
是真的想要帮姚大人吗?她面上神情不改,随口应付道,“从轻从重,都得看陛下的意思。”
许瑎开口还想说什么,却被门口的嘈杂声打断。
“明英侯到——”
许瑎像是也没想到谢景淮会出现在自家府邸一样,他看看江沉绮又看看门口正缓步向这走来的明英侯,恨不得钻进地下去。
谁都知道这两人殿前冲突,明英侯还因为这事伤上加伤,这要是今夜在这又打起来,他的官职还要不要了!
“好巧啊,江统领。”
谢景淮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两人面前,他面色有些许苍白,微抬起来的下颌棱角分明,弧度优美的薄唇血色很淡,唯一有些微光的是那双如鹰隼般的墨瞳。
许瑎见他自觉地略过自己,打了个哈哈就迫不及待离开了。
“看来侯爷没我想的那么脆弱,还有兴致参加筵席。”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谢景淮突然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
“骂名加身,也不为自己辩解。”
“我不在意。”江沉绮敷衍道,余光扫到匆匆向自己走来的月玄,突然起了一个念头。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她越过目光去看谢景淮身后的人,“那个,林骄?林将军,让你主子快坐下,待会倒在我这,明日御史台那帮人参我的折子又要多几十本。”
月玄左手握着长剑,才在江沉绮身后站定,低头听了几句耳语,点点头后又消失在筵席中。
中指骨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小几桌面,江沉绮脑子里飞快盘算着刚刚吩咐月玄的事情,想得差不多了,她将杯中凉透的茶水倒掉,抬头想要重新续一杯热茶,却正好撞进对面端坐着的人意味深长的目光里。
这不能怪许瑎不识好歹,两人皆是一品官职,无论左右的首位,都只能这二位来坐,怎么都会刚好正对着另一个人。
真要命啊,江沉绮内心感叹,如果他继续这么看下去,只怕自己真的会顶着几十本的弹劾奏折上去动手。
一箭双雕
席上轻柔的琵琶声突然转换成激烈的古琴,一群舞姬鱼贯而入,窈窕身姿轻盈起舞,层层叠叠的裙摆如花瓣铺开,在筵席中央迅速成为一道靓丽风景。
领头的舞女面纱轻覆,一袭抹胸赤色流金舞裙,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脯,她腕间带着几串银铃,随着舞姿不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十分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