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立刻奔上前来,看了一看,却跪了下去:“殿下节哀,王爷他……救不得了。”
其实不消他说,在场的人人都看得出已是没法救了。但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这句话还是觉得有些恍惚,似乎听不懂似的。
几个老臣已经带头哭了起来。
清平王在朝中一直是个很奇怪的存在。他不与人亲近,却也少与人交恶;他不常理会朝政,却对朝政了如指掌;他手握兵权威胁着帝座,却并未对御座上的人表现出过分的轻慢。
这么多年,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正是邪、是忠是奸。
如今他死了。
世人也并未因他之死而觉得过分伤心,只是仿佛忽然间少了什么,就像不远处耸立着的一座大山忽然倒下,整个世界顿时宽阔了,也空旷了。
柳闻蝉身子晃了晃,知月忙上前来扶她,低声道:“殿下别难过,王爷也算是求仁得仁。”
“我有话问你。”柳闻蝉道。
知月知道她要问什么,没有推脱,看着已经有人安排这边的事,她便搀扶着柳闻蝉进了一处还未完全烧坏的耳房,慢慢地跪了下来。
“你是清平王府的人。”柳闻蝉肯定地道。
知月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奴婢是小姐的人。
”
柳闻蝉低头,看着地面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知月端端正正地跪着,道:“奴婢算是清平王府的家生子。当初王爷听说柳家要买丫头,便将奴婢送到了人牙子手里,让卖给柳家。”
“为什么?”柳闻蝉问。
知月毫不犹豫:“为了照顾柳大人和小姐。”
“呵,”柳闻蝉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信吗?清平王为什么要照顾柳大人,为什么照顾我?你进柳家已经有六年了!”
“是。”知月俯首,“但这一点也不奇怪。殿下爱惜公主,愿意替您照顾家人,您大可不必多心。”
这怎么能不多心。
甚至不只是多心,更有些捋不清楚。
清平王临终前唤她不是“公主”,而是“柳闻蝉”。而他六年前送知月到柳家的时候,她还是宫里的晋安公主,而知月在府中照顾的是真正的柳家小姐、晋安公主事实上的妹妹柳闻蝉。
连她自己身为当事人都觉得乱七八糟的,清平王他老人家真的想明白了吗?
“王爷心里很明白。”知月道,“他希望公主好好的,不要出事。三年前没能保护公主,让公主遭了歹人的毒手,王爷一直很愧疚。”
“知月,我不明白。”柳闻蝉道,“我与清平王往来不多,他没道理对我这般上心。”
知月迟疑了一下,俯首道:“也许,王爷并不是为了您这个人。”
柳闻蝉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又问:“那么他是为了什么?
”
“为了……替大安江山选择一个合适的主人吧。”知月叹道,“没有人比您更适合做大安的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