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韶言便渐渐忙起来了。
他平日上午,仍是同君衍一起去书斋。至于下午,那便忙起来了:同君衍修习灵术、帮君淮处理简单族中琐事、陪伴君宗主、去往清水小筑……他将自己分成四份,一日一日,循环往复。
也就只有晚上的时间是属于他自己的。韶言有一双好眼睛,这让他在夜里做什么都可以。谢天谢地,父亲母亲的骨血让他一生都不需要担心长不高的问题,他也因此不必承担睡眠不足带来的后果。并且恰恰相反,韶言巴不得自己长得慢一些。
但实际上,一直到二十二岁,韶言才终于不再继续长个子。谢天谢地,八尺五寸,够高了,这还是他控制的结果。
可他仍旧比同龄人高了太多。再去暖阁,君懿见到他,笑着说他长得快比君淮还要高了。韶言当时正拨弄着古琴,听宗主如此说也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君懿盯着他的侧脸,良久,才说了一句:
“你还真像你父亲年轻时的模样。”
“铮——”
韶言的心“突”地跳了一下,他一走神,便听到一声闷响,然后指下一痛。他低头看去,琴弦断了。
也就只有在这些方面能体现君懿的身份尊贵,他这里自然什么东西都是好的,连古琴都是珍贵异常的龟纹断,却随意地让韶言摆弄。
他虽不说,韶言也是识货的,一眼便识出这
琴的珍贵,便不敢动。韶言推脱,说自己不善弹琴,最多能弹个棉花,还是别糟蹋了好物。
君懿就说:“便只是普通的琴,也不是什么好物。不要谦虚,你玩嘛。”
他都这么说了,韶言也只能硬着头皮“玩”,谁成想因此玩出了差错。他盯着断掉的琴弦,到底是收手慢些,指上的血还是滴在了琴上。
“哎呀,琴弦断了?”
韶言缓缓地站起,朝君懿俯身:“真是对不住,让我的血污了好琴。”
“这说的是什么话!就是我,也有断弦的时候。”君懿嗔怪道:“快把伤口处理了,先止住血。”
古琴被家仆撤下。君懿亲自给韶言包扎伤口,万幸琴弦割的不深。
“我看你指法都对,只是好像不太熟练。”君懿一边给韶言上药,一边说道。
“……我没怎么学过古琴。”
“嗯?”
“师父教师兄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学了一点皮毛。后来大了一点,师兄教我弹过几首简单的曲子……再就没了。”
“哦?那你最擅长哪首曲子?”
韶言思索片刻,缓缓道:“十面埋伏。”
这回答可以说是完全的意料之外。君懿有些讶异:“十面埋伏?琵琶曲?”
韶言慢吞吞地点头:“我只和师父学过弹琵琶。”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不太好,也只是略懂一二罢了。”
这孩子惯会谦虚。说不会弹琴,却能用古琴演奏琵琶曲;说对琵琶略懂一二,那必然是
弹的不错。
不过,君懿的眼神微动,琵琶啊……
他似在犹豫,但瞥见韶言腰间所坠玉佩,心下释然,便叫韶言取了个沉重的木盒过来。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相当漂亮的琵琶。韶言盯着它看了片刻,笑道:“竟跟我师父的那把凤颈琵琶相似,都嵌了象牙。”
君懿若有所思,问韶言:“你从不咸山到君氏,可也带了琵琶来?”
韶言摇头:“不曾。凤颈琵琶珍贵,不敢随意搬弄。”
长辈盯着韶言看,故意问他:“我竟从未听晰云说过,你会弹琵琶。即使自己不曾带了乐器,在君氏也能寻一把差不多的好物。还是说,你是嫌普通的琵琶不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