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元竹,他怕吃饱了饭在马上颠到吐,只小心地吃了一点点东西填填肚子。韶言有意让他多歇一会儿,便就此空闲时间做一会儿木雕。
谁成想就这会儿功夫还能出岔子。
有了先前两次因为这副容貌被认出身份的经历,韶言分外小心,恨不得把自己包成土匪。
毕竟目前还在辽东,官道上遇见的十个人里得有一半姓韶。
抬头不见低头见,指不定哪个又在韶俊策手底下做过事。为避免麻烦,还是小心为妙。
可就是这样,还有人上前
同他搭话。不过这回不是因为他的脸,而是因为他手里正在雕做的木雕。
“小兄弟可是要雕人像?”
韶言心里“咯噔”一下,放下刀具,极其缓慢谨慎地抬起头。
对方是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在看到韶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脸时,表情似乎凝固住了。
韶言看着男人的五官总觉得有些面熟,但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这也正常,毕竟韶俊平离开时韶言不过三岁,而今又过去这些年,他记忆模糊了些也属实正常。
若他还记的清韶俊平的容貌,那必定就像韶清乐一眼认出他是韶俊策的儿子一般认出眼前人是谁。
此人正是韶言三叔,他爹韶俊策的胞弟,韶俊哲。
该说不说,韶言这趟出门属于是啥都赶上了。韶俊哲常年闭关,就这回出关奉韶俊策之命前往奉天城,还正好被韶言撞见。
不过叔侄二人此时谁都没认出谁。
出于礼貌,韶言朝他点头,还指了指元竹:“我给他雕。”
韶俊哲的脸色有些微妙,韶言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先生可是要话要说?”
“木刻活人是有忌讳的。小兄弟可知,木雕人像,要么是雕神灵,要么就是雕供奉的死人。我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未见过韶氏木工给活人雕像。”
他这话说的令韶言颇为无语。韶言并不崇畏鬼神之事,也不晓得一个哄人开心的木雕有什么好忌讳的。
但人家毕竟是好心,于是他道
:
“多谢先生告知。只是一个木雕罢了,我也为了哄弟弟开心,谈不上什么忌讳不忌讳。我若是停手,他该哭闹了。”
韶俊哲也不多劝。经他这一提醒,韶言突然失了继续做工的兴趣。
他看元竹歇的差不多了,拿了文书去换马。韶俊哲若有所思第看着他们两个小孩的背影,问:
“六百里加急?”
“八百。”
“八百?”韶俊哲皱眉,“你们两个小孩,什么事情用得上八百里加急?又是何人放心给你们开具文书?”
早就想到一路上会有人发问,韶言拿出老早准备的说辞:“父亲病重,想要见一见我们兄弟俩。至于文书,谁没几个说得上话的亲戚,使些银钱便是了。”
“你倒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只是如此这般,岂不是浪费了驿站的马力?”
韶言心想:你是不知道有多着急,我身旁的这个的小公子可关系着整个辽东的生死存亡,浪费马力算什么,就算累死几匹马又能如何?
但他不能把这话说给别人,于是韶言只是耷拉下嘴角:
“事急从权。病重的不是您的父亲,您自然怎么说都行。若您非要抓住此事不放,那便向驿丞说明,这文书就此作废,我们兄弟二人坐马车去也行。”
“小兄弟不必如此,倒显得我是个不通情理的恶人了。”韶俊哲叹口气,食指轻轻扣动桌面。
“只怕你们这文书,最多只能用到中州吧?到了程氏的地界,驿
站还会让你们换马吗?”
这确实是韶言担心的问题,但他也没什么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能快一点是一点。”
他不欲再与韶俊哲多言,拉着元竹便要出发,却没想到又被叫住。
“小兄弟。”韶俊哲和颜悦色,“我在韶氏也算是有一定地位,我可以用宗主的名义给你开具文书。”
男人唤了一声驿吏,立刻就有人给他送来笔墨纸砚。在韶言吃惊的目光中,男人迅速地磨好墨起草了一份文书。
韶俊哲解下腰间系着的韶氏公章,沾了印泥,在文书上用力一压。
他把文书递给韶言,“看在宗主的面子上,世家是不会计较几匹马的。”他拍了拍韶言和元竹的肩膀,“这是念在你们一片孝心,快些去吧。”
韶言僵硬地道了谢。元竹因有韶言提前教导,为不暴露身份,在外人面前直接装哑巴。
他完全在状况外,像模像样地跟着韶言给韶俊哲鞠躬。直到走上官路需要出示令牌,韶言才反应过来。
他拍了拍胸口放着的硬核通行文书,心想居然是以宗主名义!这大叔究竟是什么来头,难道是奉天的寮长吗?
而韶俊哲,只当自己随手帮了一对兄弟,哪里想得到他帮的是自己亲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