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韶俊文那张被宁古塔烈风侵蚀过的一张脸,却发现对方的眼眸一如十四年前一般囧囧有神,只是与当年相比又多了些希望。
因此韶言忍不住问:“文叔这些年可有成家?”
得,他这也真是上了年纪,动不动就关心谁是否成家立业,小辈就算了,长辈也忍不住问一嘴。
韶俊文喝了一口茶,瞥了韶言一眼:“你看我像是成家的样吗?”
……怎么说呢,韶言觉得有点可惜。
韶氏是越来越不行了,光棍一抓一大把。老光棍诸如韶俊平韶俊哲一类的,个个都是霜打了的老茄子,要想娶媳妇等下辈子吧。至于韶俊文,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更是没必要整那些无聊的情爱把戏。
倒是韶言,正好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年纪。韶俊文调侃他,“你这些年,不也是个孤家寡人。”
韶言只好苦笑。
“你又不像我,往一个地儿一躲就是这些年。在那江南水乡里,就真没遇见个知心人?”
……还真没遇上,当然了,韶言自己也没那个心思。
其实何止是他一个庶族出身的教书先生,世家宗主里除却楼玉寒,剩下的哪个不是三十多岁的老光棍。
他们这辈人啊,大多数父母早逝,以至于身边没个长辈张罗婚姻事。再加之事务繁忙,全都耽误到现在。
至于韶言,虽然父母健在,但其实和不在也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不在。
韶俊策和池清芷大概巴不得他断子绝孙才好,哪还能给他张罗!
更何况……
韶言叹道:“我还是别耽误好人家的姑娘了。”
“一样。”韶俊文拿出烟杆,“我也别耽误好人家的寡妇了。”
他俩都不是话太多的人。一时间烟雾缭绕,韶俊文吞云吐雾,韶言闲着没事,又雕起萝卜花。
“整几口?我去拿个新烟杆来。”韶俊文想了想,又说:
“我记得你是吃烟的。”
“不,不了,我不用。”韶言看着那烟杆,突然感觉到头痛。
该死的,偏偏这个时候。
他用指腹轻轻揉了揉额头,面上只微微皱眉。
但韶俊文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适,放下烟杆,一脸认真地问他:“你当真不用?要是在南方待久了,吃不惯旱烟,我这儿还有水烟筒,你要不……”
“当真不用。”韶言脸色极差,似乎并不只是因为头痛。
他解释道,“年纪大了,也该注意些身体。文叔也悠着点,这么搞,只怕身体受不住。”
“也是。”韶俊文看他脸色差,便将烟杆收起来,推着韶言到外面见见风。
被风一吹,韶言的脸色缓和不少。韶俊文见他无碍,便邀他在西城好好逛逛。
宁古塔西城,也分成两个区域。一半便是韶言脚下站着的地方,这里负责收押犯人。还有一半,是西城狱卒狱吏极其家眷所居之地。
因韶俊文治下极严,加之此处平民大都和韶氏沾亲带故,方便管理
,故而西城看着可要比东城井然有序的多。
这一逛,便逛出去两个时辰。午时过半,韶俊文还要留韶言吃顿午饭。韶言想了想,自己大清早的突然不告而别,黎孤这会儿不一定怎么着呢。
寮府本来就破破烂烂,黎孤一时兴起别再给它掀了。
想到这里,韶言忍不住冒汗。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慌还是头疼,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他的汗出的不是一般的多,多到韶俊文都忍不住提醒他:
“你虽然年轻,可心脾虚弱、气血亏虚也不是小毛病,还是要多加注意。”
他说罢,还不忘记给韶言拿点大枣红糖猪肝,叫他回去好好养着。
东西拿都拿了,也不怕再多要点。想起黎孤,害怕他又使起性子,韶言于是又向韶俊文讨要些玫瑰糖和玫瑰饼。韶俊文想了想,他们这群糙汉子也没几个吃甜食的,想了半天他最后把主意打到韶小凡身上。
“去,把你春花哥的点心盒子和糖罐子拿来。”
“啊?”韶小凡瞠目结舌,“不成啊老大,那春花哥酒醒后知道了还不得活剥了我!”
“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他要是责难你,你就说是我让你拿的!”韶俊文见他还不去,又威胁道:“快去,不然不用等他,我现在把你活剥了。”
“行行行,您老别动怒,我这就去,这就去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