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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僵的长夏(第3页)

那一天,我忘记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更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找到土城,再一步一步爬上高高的六楼。下午六点半,从极淡极轻极细的梦里惊醒。似乎从未停止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疲倦到快要碎掉的身体里喷洒出来。

我在房间放声大哭,哭声惊动了街坊,自然也引来从来只在收房租时才搭上一句话的房东。

再后来,我了疯似地翻箱倒箧,终于在一本印着梅花的笔记本里找到了一串已经有些黄的数字,以及旁边一段后来添上去的醒目的文字。心扑通扑通快地跳起来,仿佛就要从皮肤里蹦出来。

那是第一次与她见面:二三月的阳光透过镂花的木格窗子,洒在她干净的侧脸,咖啡馆的满天星是那样的温馨雅致,只是一眼,时光悄悄凝固,岁月开始有了化石的模样。趁她去洗手间的罅隙,我在日记本上郑重地记下了她不经意间提起的家里的固定电话。

后来我无数次到那个初次见面的咖啡馆久坐,可是你应该永远也不会知道。故城的咖啡馆里,又添了一间阁子,新来的老板娘调了味道。二楼拐角处的那个位子,一直没有变,桌角上你名字的镂纹也还在。晌午的阳光像是夹心饼干一样,轻轻一触,就碎了一地的甜。我还是没有收到你的来信。而日子缚了勒痕,春天在销声匿迹。

———6辰安

我找到了救命稻草,同时也忐忑极了。

“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神经病,你不要让我恶心你。”

那是她现在妈妈的手机。但是此刻却在她身边。

连续拨打了两个依旧如此。

紧接着,我又颤抖着手臂拨通了她爸爸的电话。

我几乎要闭上眼睛了,我害怕再次听到“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然而,当短暂的正在接通中出现的声音时,我的心里似乎更害怕了。

“喂,你是哪位?”

我一下子听出来四十来岁,望州味道的方言。

“我……我,我是……”

我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依着我沉默寡言的性格,加上苏冰在我心目的重要,但凡有其他选择,我一定不会打电话给她爸爸。

“我,我是苏冰的朋友。她,她现在……”

短暂断掉的哭声再次被曲曲折折地连起来。

“她,她现在不理我了。你,求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告诉她……”

哭声决堤,我无法将一句话完整地讲出来。

“你是做什么的?”

对方的语气立刻冷了很多,当他知道我不过是刚毕业的一个穷打工的,立刻就把电话挂了。随后还补充了一句“滚吧,不要再来骚扰我女儿”。

随后再打,又是“正在通话中”。

我的世界,天塌地陷。在望州,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只有六楼一个逼仄的小屋,虚弱的身体,瘫痪又清醒的的神经和一身似乎在不断加重的债务。

那些日子,我恐惧傍晚,漫长的夜,会让我窒息。短暂的睡眠,总是让我在深夜哭着醒来,然后努力捂着嘴巴,用力咬住自己的胳膊,好多次直接渗出血来,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只知道,我这样子不会影响到周边的租户。

我常常会在黎明前做梦,梦到她说她要回来了。然后,猛地惊醒,随后涌过来一阵又一阵无休止的巨大的落寞和恐慌。

因为黎明会让我清醒,所以我又害怕见到光。

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手间,会在刷牙的一瞬间,想到她,然后精神;立刻崩溃掉,瘫坐在几天没有打扫过的污浊的洗手间里。

呼吸变得很不均匀,时而急促要窒息一样,时而又缓慢沉闷,仿佛陷在了沼泽里。我不知道自己下一秒要怎么过,时间好长,每一分钟都有六十秒。

已经夏天了,我蜷缩在被子里,瑟瑟抖。我试图向世界求救,然而,我却不知道找谁。

都说家是避风的港湾,家是你的后盾,可是家对于我来说是另一处黑暗。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关于朋友,我不知道自己有还是没有。只知道,负债的那一会儿,我曾向自己的朋友隐晦的表达过自己的处境,而对方也很快转移了话题。

我曾经以为,这个女孩会是自己唯一的听众和依靠。正是这样过分依赖,让此时此刻的我,失去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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