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院子里支起画桌,按照王大人的要求将纸墨相融,虽没画过鸟类,但是姜一露下笔就信心满满,她用淡墨小笔先勾勒起鸟喙,再往后逐渐延伸,将头部的眼窝,细颈逐一描绘。第二遍用浓墨加重轮廓以及下方的深色羽毛。
紧接着,不同浓淡的墨丝代替了深浅不一的羽毛,鸟儿的背部腹部渐渐成型,天上腮和爪,栩栩如生的鸟儿形象便跃然纸上。
她寻见朱磦点缀羽翅的颜色,几笔就耗费了半个下午的时光。
门外熙熙攘攘,她站起身来舒展了肩膀,透过门缝看了看,想出去走走逛逛,但是余下的书画还未整理,又只好走入画室盘点自己的作品。
次日,姜一露正要出门去给王府送画,就险些被门口的精致木盒绊倒,她疑惑地捡起来端详很久,从木盒的缝隙里缓缓飘出浓郁的香甜味道,她这才现旁边贴着一张字条:这是天香斋新出炉的糕点,趁热乎早些吃。——郑润。
姜一露看着字条,忍俊不禁,她脑海中甚至可以想象到郑润的表情,一定是双手叉腰,装作不在意又忍不住偷看。
她将盖子打开,里面一层栗子糕一层元宝酥,在盒盖张开的瞬间,热乎的香味扑面而来。
轻尝一口,细腻的板栗仁被碾成碎末,甜而不腻,就算把一盒吃完也会意犹未尽。姜一露浅尝了两口,就放回院子里,留给了6牧。
姜一露顺着6牧说的方向一路来到王府,门口有侍卫把手,通传了许久才有一个年长的女使婆子出来接走了画,并将稿费一笔清算。她看着门头如此恢弘的王府,在廊柱下站立了许久,该是多伟大的官才能有此福气。
明明自己和王府就住在相近的街道,但是住宿条件却是天壤之别。姜一露暗下决心,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作画,为自己谋一个安稳的余生。
姜一露转身准备离去,却在路口处看见许久之前在亡故父母小院门口追赶自己的领头官兵,只有那一人看清楚了自己的样貌,姜一露害怕极了,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转身逃跑。
身后竹林一阵躁动,姜一露只觉得有一股力量瞬间拉住自己的手腕,十分迅地将自己带向竹林里去。节节分明的竹子生得茂密,虽有空隙,但是根根距离很近,她被那人拉着贴在墙根,嘴也被捂住。
姜一露挣扎着,却觉得这手上的味道有些熟悉,但是惊魂未定,她还没恢复理智,条件反射地想要挣脱出去。
“我是柳君风,别乱叫。”说着,柳君风捂在姜一露脸上的手更用力了些。直到那官兵走过,她才松开。姜一露的脸憋得通红,她大口大口喘息,险些就窒息过去。柳君风看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手有些重,温柔地轻抚姜一露的后背。
柳君风说不出话,但姜一露能感受到她的尴尬,她回过神反倒去安慰柳君风:“无妨,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我送你回去。”
“刚那个人,就是那日我同你见到的官兵。”姜一露说着,就被柳君风从竹林里带了出来,二人选择绕一条远路向回走。
“是,而且当时,他应该看到了你的样貌,就算相隔数日,应该也会记得八九分。”柳君风说道,她担心那人认出来姜一露。
姜一露点点头:“我以后小心些,幸好就只他一人。”
二人穿过一座拱桥,河里的鹅鸭都已经逃到岸上,黄叶被吹散在水面上沉浮,姜一露看着目光空洞的柳君风,想找话题,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柳君风是在分析那群官兵到底为何要将姜一露赶尽杀绝,认真的神情让人觉得疏远。
“你,认识郑润吗?”姜一露问道。
柳君风回头看着她的脸,有些疑惑,也好像是在回忆:“你是说,郑府的那位少爷?”
“对。”
“几面之缘,花花公子,风流倜傥,玩世不恭。”柳君风回答。
“他向父母亲提出,要和我成亲。”
“什么?”柳君风十分震惊,这也是第一次,姜一露在她眼里看到惊慌的眼神。同样,柳君风也不理解自己为何这般反应。
姜一露赶紧解释道:“但郑大人回绝了,跟我门不当户不对,郑润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几声鸭鸣震耳欲聋,柳君风好一会没有说话,她看着河岸光秃秃的枝桠,心里无比复杂,总觉得树梢少了点什么,心里也少了点什么,但是她讲不出来具体的感受。
“这些事,为何告诉我?与我又没什么关系。”柳君风双手背到身后,但姜一露能看出她故作轻松。
“因为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朋友?”柳君风愣住,她素来独身,鲜少体会朋友的感觉,更觉得朋友或者其他感情的存在,都是无用的累赘,可是姜一露脱口而出的朋友,怎么让自己心乱如麻?
姜一露郑重地点点头:“对,所以我要告诉你这些。”
“你调查清楚自己的身世了吗?已经好几日了,怎么还没有进展。”柳君风想不通,只好绕开话题。
“6牧说帮我调查。”
“他待你如何?”
“他待我很好。”
看见姜一露侧脸露出一丝笑容,柳君风莫名有些失落,她越来越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只是点点头,认为她过得好就行。
将姜一露护送回家,柳君风没多做停留就离开。月上屋檐,卷在灰暗的浮云之中,倒映着人间的斑斓。暮色笼罩,但6牧的身影还未出现,姜一露急得在院里来回踱步,6牧从没有一天这么晚还不回家。
她将饭菜热了又热,但是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姜一露坐在长凳上,看着月光盈盈凉彻骨,心中五味杂陈。她十分不安,但似乎只是因为害怕一个人,害怕被抛弃的感觉,可有些瞬间又觉得,自己似乎产生了难以描述的情感。
木门被推开,门后熟悉的脸庞,让姜一露冲了上去。
“怎么今日回来这么晚?”
“一露,我将你画室的画都卖出去了,价格虽不高,但也赚了不少钱。”说着,6牧从口袋掏出四五十文钱放在姜一露手心。
姜一露觉得确实有些少,这些画远不止这个价格,但是看6牧辛苦了这么久只为帮自己,她还是十分感激。6牧进屋内收拾一阵又走了出来,与姜一露一同沐浴在月色之下共进晚餐。
“我的身世,是否有进展?”姜一露问道,她也放下了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