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斯桓離開了混亂的荀家別墅,大g直奔瑞恆私立醫院,距許雲渺越近,越覺得面對家人時的「鐵石心腸」正在土崩瓦解。
許雲渺像是他在這荒唐人生里唯一的真實,有許雲渺存在,他的人生才不至於變成一場狗血鬧劇。
他三步並兩步衝進病房,看見病床上睡得踏實的人時,漂泊不安的心終於找到了可以停留的安全港。
許雲渺大概睡得不沉,荀斯桓風風火火衝進來,攪得空氣動盪,震動了他纖細的眼睫。
荀斯桓沒想吵醒他,輕手輕腳在床邊坐下,探手進被窩,摸索到了許雲渺的手,瞬間身心都沉了下來。
父母的冷漠也許是裝的,爺爺的關心已然是假的,信賴的吳叔是罪犯,甚至差點成功用計謀拆散了他們。
今天的荀斯桓知道了太多令他驚愕的真相,在關於「家」的那片廢墟里,掀起了漫天塵埃,讓他混亂又煩躁。
堅固的盔甲此刻卸下了,疲憊一擁而上,鑽進身體每一個細小的空洞,於是牽手也不夠了。
荀斯桓貪心地把那手又牽到了頰邊,臉頰挨住了那片柔軟的掌心,暖熱立刻順著掌心傳來,飛揚的塵埃順勢落地。
被牽住的手細微地蜷了蜷,荀斯桓不敢再亂動,可還是晚了。許雲渺皺了皺眉,輕輕哼了一聲,眼睛掀開一條縫,露出點迷濛的眸光。
「渺渺,沒事,繼續睡吧。」荀斯桓壓低聲音哄道。
許雲渺聽話閉上了眼睛,在荀斯桓以為他又要睡著之時,眉頭更用力地皺了一下,烏亮的眼睛還是睜開了。
「對不起,吵醒你了。」荀斯桓輕聲抱歉,卻見許雲渺看著他的表情有些異常——
那烏亮的眸子裡,有五分緊張,二分迷茫,三分訝異。
荀斯桓太熟悉這困惑的表情了,心一沉,以為許雲渺的病情有了反覆,又一次弄不清他是誰了。
可失落只是一瞬間,他很快強顏歡笑道:「你叫許雲渺,從山上摔下來傷了腦袋。這裡是醫院。我叫荀斯桓,是你最愛的人。」
許雲渺聽了這話,眼神愈發狐疑慌亂,卻沒開口,也沒抽回還貼在荀斯桓臉頰的手,只愣愣盯著荀斯桓看。
荀斯桓苦笑,無奈道:「好吧,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你最愛的人。但你肯定是我最愛的人,我很確定。」
說完這句,他覺得自己快繃不住了,趕忙坐直了身體,把目光移向了窗外,企圖掩藏已然通紅的眼眶,卻捨不得鬆開那隻手。
沉默的片刻里,荀斯桓忽而感到他握緊的手也在反握著他,而後一個溫柔聲音問——
「阿荀,發生什麼了,你為什麼這麼難過?」
只是稀鬆平常的問題,於荀斯桓卻仿佛金玉良言,不敢相信一般回頭,緊盯著許雲渺。
還是一樣的容貌,清清亮亮,像冬日雲薄時的月亮,眉眼溫和,像春光燦然時的疏雲。
可哪裡就是不一樣了,也許是眸光的波紋,也許是眨眼的頻率,也許是嘴角的弧度,又也許只是荀斯桓的錯覺。
可那一刻,荀斯桓沒來由地篤信——許雲渺回來了,不是他重來一次才追回來的許雲渺,是那個擁有全部記憶的許雲渺。
記憶恢復了!
「渺渺。」荀斯桓不自禁地喃喃,驚覺自己的聲音竟不受控地顫抖,「你,你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了?」許雲渺明知故問,卻是朝荀斯桓張開了手臂,是在索取一個擁抱。
可荀斯桓現在哪敢抱他,生怕這是海市蜃樓、夢中幻象,生怕他一碰,這驚喜會破碎,只敢呆望著許雲渺,眼波閃爍,又惶恐又激動。
許雲渺繼續說:「想起你串通爸媽、朋友和同事一起演我?還是想起你過生日不回家?或者是想起你把按在窗戶上——唔!」
後面的話,他沒法說了,因為荀斯桓終於忍不住像頭大熊一樣撲到了他身上,抱得那麼用力,讓他差點喘不上氣。
大熊把頭埋進了他的肩窩,粗重地喘息著,很快許雲渺便覺出衣領被滾燙的液體打濕了。
許雲渺不再打,輕拍著荀斯桓的後背,又一下下梳理著荀斯桓後腦勺的髮絲。
「辛苦了,阿荀,讓你等得辛苦了。」
荀斯桓難得有這樣情緒失控的時刻,可酸楚和喜悅一同攻擊心臟,讓他無所適從。
相擁很久,直到許雲渺被大熊壓得胸口憋悶,下意識用手去推荀斯桓的胸膛。
荀斯桓撐起身,卻沒徹底離開,一手仍撐在許雲渺頸側,另一手鑽過髮絲,兜住了許雲渺的後腦勺。
許雲渺立刻明白了,這是索吻的姿勢,其實,自己心裡也和荀斯桓一樣渴望,又怕荀斯桓現在是「餓虎撲食」,他招架不住。
猶豫再三,許雲渺還是微微點頭,又補了一句:「你悠著點,我還病著呢……」
「好。」
還真是一個克制的吻,嘴唇和嘴唇只輕輕一撞,都來不及繾綣,荀斯桓便退開了一些。
「剛才,為什麼看著那麼難過?」許雲渺的手臂還環著荀斯桓的脖子,兩人的鼻尖只隔了一指的距離,彼此目光纏綿。
「爺爺的事,我都知道了。我還知道了是吳叔把你推下山的。渺渺,對不起,怪我沒有早點發覺,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這樣委屈的大熊太招人疼了,許雲渺的心化成了一灘春水,腦袋一熱,頭一揚,主動吻在了荀斯桓的唇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