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说开了一桩心事,踏出晚香堂的姜姒脚步比来之前轻快不少。
瞧着天色也还早,想着既然都出门了,不如顺道儿去街上逛一逛,马车便转道驶向了上京最为繁华的朱雀街。
红蕊扶着自家小姐从车上下来,抬头望见七珍阁的镶金牌匾,奇道:“小姐是要买什么首饰吗?”
姜姒“唔”了一声,抬步进了店。
紧随其后的红蕊跟了上去,心中纳罕:一向不太爱鼓捣这些玩意儿的小姐居然破天荒地说要来买首饰?
而且一来就是来这上京城里出了名的东西最好看也是最贵的铺子,可真是稀奇。
作为朱雀街乃至整个上京最受女眷们光顾的七珍阁,自然方方面面也是非常周到的。
就像现在,刚踏入铺子还没说话呢,便有那小娘子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夫人是想买点什么?不如移步楼上雅间,刚好店里新到了一批点翠掐丝的簪子,您要不要瞧瞧?”
小娘子笑眯眯地弯了弯腰,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通往二楼的楼梯。
七珍阁分为楼上和楼下两层。
有些达官显贵家的女眷比较忌讳在外抛头露面,也不习惯在大门敞开的铺子里挑买东西,这时就会选择较为私密的二楼雅间,坐下来。
想买什么首饰,自有七珍阁负责接待客人们的小娘子将画了各种样式的册子捧去,慢慢挑选。
而铺子里品质最好的首饰也只提供给雅间的客人们,算是一种彼此之间的心照不宣。
当然,楼上的雅间有限,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因此在铺子里干活儿的小娘子们自练就了一套识人的本领。
小娘子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等着眼前这位衣着低调却不失雅致的漂亮夫人点头,好引着人上楼。
可姜姒轻轻摇了摇头,温声道:“不用麻烦了,我来只是想买……”
顿了顿,将大概模样比划了下。
小娘子闻言只诧异了一瞬,随即眼中露出了然的笑意,弯了弯腰道:“您稍等,铺子里刚好有几样差不多款式的,我去给夫人拿来。”
随即转身,却是没去一楼的柜台,而是直接快步朝楼上走去。
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捧来了几个精致的木盒,一一打开,给姜姒介绍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红蕊跟着瞅了半晌,看着这些样式无比眼熟的白玉簪,恍然大悟的同时,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笑。
她说自家小姐怎么突然一时兴起要来这七珍阁呢,原来压根儿不是给自己买东西,而是来给大公子买礼物的。
姜姒自是察觉了身旁红蕊投来的揶揄视线,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十分淡定地仔细听着热情的小娘子对这些簪子的介绍。
然后,斟酌片刻,选了与之前曾买过的祥云伏天款式差不多的一支。
如此不费什么工夫便爽快地成交了一单,小娘子笑眯眯地心想:她眼光果真没错,这位夫人看似低调,但出手就是大方,眼光也好,一眼就瞧中了几样里最贵的那个,不枉她特意跑楼上一趟。
挑好了东西,付好了银子,主仆二人也准备回府了。
只是在出门时,却意外地碰见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年轻女子从一辆矮小的青篷马车中下来,瞧见姜姒时一愣。
而后,视线落在了主仆二人身后不远处停着的皇家制式宽敞气派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习惯性地便想张嘴嘲讽。
但嘴唇动了动,似乎又在忌惮着什么,将话又咽了回去,只扯了扯嘴角道:
“妹妹如今这么威风,可真让人羡慕。”
姜姒的目光落在对面女子微微红肿的眼角以及略带褶皱的衣裙上停留了片刻。
姜瑶似是察觉了她的视线,脸上有些难堪。
但姜姒什么也没说,淡淡地移开目光,唤了声红蕊,“回家罢。”
红蕊应声,也没理那边的大小姐,挽着自家小姐的胳膊便要离开。
见自己竟然就这么被无视,姜瑶咬咬牙想追上去说些什么,但身后的车厢里随后走出来一位面色威严的中年妇人,看见她站在原地挡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杵在这里当木头桩子吗?还是站在外面给别人看笑话?真是带着你出来都嫌丢人。”
姜瑶神色僵了僵。
曾几何时,这是她训斥墨菊那个死丫头的话,如今却被安到了自己身上。
周边隐隐有路人投来好奇的打量眼神。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显得过于难堪,低声道:“母亲,我是看见了娘家妹妹,寒暄了几句。”
中年妇人顺着裴府马车离开的动静朝那边望了望,再看了看面前低眉顺眼的姜瑶眼里未曾掩饰好的那丝嫉恨,心中划过不喜,淡淡道:
“你应该感谢你的妹妹,要不是看在县主的面子上,我早就让我儿将你休弃出门,所以快点收起你那见不得人的小心思,除非你还想尝尝大牢的滋味儿。”
姜瑶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记忆,本就难看的脸色此时更是“唰”地一下变得青白。
身子抖了抖,垂下了头,嗫喏着不再说话了。
见她这幅模样,中年妇人心中更是不喜,但瞧了眼周围的人群,没再说什么,抬步走进了几步外的七珍阁。
只是擦肩时,一声轻轻的呢喃还是钻入了站在原地的姜瑶耳朵里。
“同样是姐妹,怎么品性竟是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