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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第1页)

和她交班的是另一名女学生,正经舞蹈学院出来的苗子。

王老师和她说话:“小惠,今天身上的裙子不错啊,这料子很贵吧?”

且惠说:“是啊,我咬牙买的。”

王晓璇摸了摸就放下了,“还是你舍得。”

她抿唇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也不是且惠舍得,也不是她多热衷这些华服,多么爱享用这些。

衣服不过是用来蔽体的工具,不需要追求多大牌多精致,走出去大方得体就足够了。

但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她只是需要用这种方式,让那些讥讽她的人都闭嘴。当初报志愿,江城有很多好学校可以读,但且惠选择听了妈妈的话,回到这里来。既然回来,她就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世人,钟家虽然倒了灶,但她仍可以把自己养得很好,哪怕累一点。

课上到下午四点,到了家长们接人的时间。

班上有个小月牙来得晚,基本功不太扎实,跟不上其他孩子的进度。

且惠把她单独留下来,再额外加训她几个动作。

既领了这份工资,自然就要做到尽心尽责,当做自家小孩一样来教。

人都走光了,小月牙的父母还在外面等着,明白是老师的一片苦心,也没催。

且惠教完一组缓和的Adagio,定住,回过身去看小月牙,姿势仍有欠缺,但小家伙很努力地抬着腿,小脸憋得通红。

她收了势,走过去拨正了小月牙的手,“这样,再高一点。”

小月牙的肚子咕了一声。她说:“钟老师,我可不可以去吃饭了?”

那模样实在可爱,且惠失笑,“好,快去换衣服,和爸爸妈妈回家吧。”

小月牙得了赦一般,比跳舞时劲头足多了,飞奔向她的父母。

她爸爸接住她,一把抱在了手臂上,妈妈笑着给她擦汗,问小月牙累不累。

且惠的手搭在扶把上,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眼尾酸了一酸。

每当这种天伦之乐在她面前上演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钟清源。

只是她从没有在外上过辅导班。

钟清源怕不安全,都是让司机提前把钢琴和芭蕾老师接到家里来,等着且惠放学的。

当年教她钢琴的老师,如今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演奏家。且惠高二时,他开了一场小型音乐会,她拿出攒了很久的压岁钱,本想买张门票去看,一问才知道人家是不面向大众的,只邀请一些上流社会的成员。

那一年,江城极罕见地下了一场雪,且惠用书顶在脑门上,被他的工作人员打发出来,睫毛被融化的积雪沾湿。

哪怕她报上名字,说自己是他教过课的学生,也无济于事。

曾经被钟家雇佣的人,如今却冷冰冰地将她拒之门外,世界就是这么的讽刺。

而那场大雪,也永远地留在了她的脑子里。

她在淋浴间迅速冲个澡,换上自己的衣服,拿了包出门。

且惠换了三站地铁,走了百来米长的路到酒店门口,眼看庄新华搂着个姑娘进去了。

看起来庄公子有风月事要办,她待在里面未免碍手碍脚,也太不识趣。

她定了定,飞快地侧身往墙角一站,没让他看见。

且惠转身走了,在附近的胡同里,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拿着菜单选了半天,点了杯常喝的美式。

她在靠窗的位置落座,戴上蓝牙耳机,隔开店内零散的说话声。

且惠从包里拿出书来刷题,法考复习得累了,就换了一套雅思卷子来做。

太阳偏了西,落到了山的那一头。

等到且惠觉得饿,抬起头,天上挂着一撇月影。

她从包里拿出个黑麦面包,就着杯中最后一点咖啡吃掉。

正吃着,董玉书的电话打进来。

她使劲儿咽下去,囫囵叫了一句姆妈,问怎么了。

董玉书听见她的声音就笑,“在吃饭啊小囡?吃什么东西啦。”

且惠愣了一下,“还不就路上随便吃点,我刚下课。”

“今天去看了陈老没有?”董玉书问。

且惠拣好听的说:“去了。陈爷爷夸你,讲你是天下第一贤惠人。”

意料之外的,董玉书立马嗤道:“贤惠能值多少钱?嫁对了人,你的贤惠才是锦上添花,否则也是吃一世的苦头,不顶用的。”

且惠没说话。

每当说起这些,她总是沉默。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失意的母亲,就只能沉默。

董玉书又来警醒她,“你在学校好好念书,不要理那些纠缠你的男孩子,将来你要出国留学的,不好把时间白白浪费掉了。再说,学校里的小毛头,还看不出好坏来,别瞎耽误了自己,听到没有?”

且惠的耳膜嗡嗡作响。她不断重复:“听到了,我当然听到了。可我们哪里来的钱留学啊,在国内读个研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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