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甚者,还将窦澈对公主造成的伤害上升到犯上作乱的高度,一顶顶大帽子瞬间扣在窦澈头上。
尽管所有人都清楚,仅凭误伤公主这一罪名,根本不可能将窦澈置于死地,但这并不阻碍御史们借此事造势。
窦澈转瞬之间成为众矢之的,声名狼藉。然而,面对如此围攻,朱标却始终不动声色。
十五年的储君生涯,八年的辅政经验,使朱标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坚定内心。唯有在窦澈面前,他才会流露出真性情。
但在面对这群臣子时,朱标身上那份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显现无疑,透过头上的九旒冕冠,他的目光快扫过人群。
片刻之后,他的视线锁定在前列某个人的脸上,虽未久停,却时刻留意着此人的举动。
此人正是郭桓。不得不承认,郭桓的涵养功夫确实深厚。
刚刚遭受了巨大经济损失,又被众人痛斥一顿,此刻他仍能手捧笏板,泰然自若地站立在队列之中。
他的老练狡猾已远常人想象。朱标此刻才恍然大悟,为何窦澈会选择步步为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削弱郭桓。
面对郭桓这样的对手,稍有不慎便会授人以柄,届时无论处置与否,都将沾染一身腥气。
意识到这一点,朱标对窦澈更加钦佩,并全力应对眼前的这场朝堂风暴。然而,郭桓并不知情,朱标已将他视为目标。
直至此刻,郭桓还认为自己唯一的敌人只是窦澈。每当朱标的目光掠过他时,每当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时,他都误以为这是因为他对那笔巨额损失的惋惜。
想到此处,他心头一阵绞痛。谁能想到,就在今早上朝之前,身为户部左侍郎,手握大明朝财政大权的三品官员,他竟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向江南的盐商们写信求助借款?
平日里,即使这些盐商跪在他的府门前,他若是肯正眼看他们一眼,都已是读书人对自身尊严的一种妥协。而现在,为了填补那个巨大的亏空,
他竟然忍气吞声,称呼那些卑微的商人作兄弟,实在是羞辱至极!
一念及此,郭桓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双手紧紧握住象牙笏板,连指关节都泛起了苍白。他全然不知,朱标已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而他还在为那笔丧失的钱财痛苦不已。
那些都是权贵阶层呀!
多年执掌财务的郭桓深深明白,向人借贷何其艰难,尤其是这种难以摆上台面的资金。
别看那些盐商们平时对自己毕恭毕敬,但一旦提到借款之事,他们会即刻转变为世上最为狡猾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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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毫每一厘都会被他们计算得精确无误。
你的地位、还款的可能性,乃至种种意想不到的因素,都会成为他们在决定是否借贷时的重要考量。
因此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郭桓强忍痛苦,开出了一份前所未有的高额利息——四分利。
这样一来,这次的走私交易,郭桓几乎是无利可图的。
甚至未来数年的收益都将用于偿还这笔巨额债务。
然而至少,他能维系住这张广阔的人脉网。
同时也能保住自己户部侍郎的职位。
如此思考一番,郭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随后微微转头,余光瞥向此刻站立在大殿中央,滔滔不绝批判窦澈的御史。
这些御史并非他刻意安排,凭他的手腕不至于做出这般易留把柄的事。
他只是让人将先前生的事件加以渲染,再在早朝排序时看似不经意地感叹了几句罢了。
如此顺水推舟,窦澈遭遇了他的朝堂生涯中的次政治风波。
照此情势下去,那个姓窦的小子即便不至于身陷囹圄,但丢官已然是十拿九稳。
这般想来,郭桓心中的抑郁稍有缓解,但仍感到万分痛心。
这只是第一步棋。
只要这消息有五分真实,那么那个姓窦的小子必将逃脱不了被罢官的命运!
想到这里,郭桓抬眼望向坐在上方,始终沉默寡言,只是静静看着下方御史们慷慨陈词的朱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