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地面和墙壁的摇晃,以及海水拍打的声音,屎尿和腐烂的恶臭,将陈正威从睡梦中生生弄醒。
“这是什么情况?”陈正威捂着鼻子睁开眼睛打量四周,只见自己身处一片昏暗的空间。
微弱的光芒从头顶的木头缝隙中射进来,让他能够借以打量周围的情况。
空间内宽二十米左右,长百米,却关了数百人。
一个个穿着肮脏的粗布衣服,披头散或者扎着辫子,横七竖八的挤在一起。
“这是在船上?”陈正威片刻后就弄清楚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随后无数记忆在自己脑海里涌出,如同电影一般,不断在脑子里流淌着画面。
“这是……劳工移民船!”随着脑海中的记忆,陈正威顿时明白自己在哪了。
这是一艘从粤东前往美国三藩市的移民船,船上都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的青壮,而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都是孤身一人去淘金赚钱的,自己却是拖家带口去躲难的。
想到这,陈正威看了一眼旁边,只见一个脏兮兮的半大孩子就缩在自己旁边,还在睡梦当中。
怀里还紧紧抱着个不大的包裹。
“干!我他妈怎么穿过来的?”陈正威忍不住骂出声。
“吵什么?有力气不如好好躺着!”不远处一个青年被他的骂声惊动,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周围其他人也都是有气无力的看热闹,毕竟这一路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几百人窝在这个船舱里,还活着的也没了半条命!
更不用说死了的,这些天66续续死了三十多人,都扔海里了。
“关你屁事?你看什么看?”陈正威一脸凶戾,整个人都很暴躁。
伸手摸向小腿,那里有一把上船之前藏着防身的小刀,为了把这把刀带上船,前身花了不少心思。
这股子凶横劲儿让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毕竟这一个月来,陈正威一直带着个半大孩子缩在角落,不言不语的,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爆了。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那青年也不想惹事,哼哼一声道。
“行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这日子是难熬,不过也快到地方了!”旁边一个老成点儿的男子开口。
陈正威懒得理他们,继续梳理记忆。
清朝……太平天国……真是狗屎一样的时间段……三藩市……不就是旧金山?
陈正威将记忆梳理一下,自己现在叫陈正威,老家在粤东台山的新宁县,原本有个父亲,不过被人打死了。
自家的宅子也被人抢了,然后前身一怒之下,拿刀摸黑捅死好几个人,就带着弟弟妹妹跑路了,东躲西藏了六七天,然后上了这条船。
这船上的,一共分为两种,一种是买票上来的,要六十个鹰洋。
另外一种,则是签了协议,到了以后再还,不过这种要还的钱就多了,需要还一百鹰洋或者美元。
据说在新大6那边做工,一年能赚一百多美元,最多一年就能把这笔钱还清。
然后卖几年命,就能回家买几亩地,娶个老婆。
陈正威就是后一种,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也就是说从踏上这条船,他就欠了3oo美元。
现在弟弟在自己身边,而妹妹在另外一个小舱,那里都是女人。
那个船舱和这里的情况不一样,一部分是去寻亲的,或者干脆是被卖到新大6的。
“这他妈不就是猪仔么?”陈正威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而且还是欠了一大笔钱的猪仔。
“算了,到了岸上再想办法。”
虽然这么想,不过船舱里又闷又热,臭气熏天,陈正威都怀疑这么下去,自己能不能活到下船。
好在没多久,船舱被掀开,有人喊道:“赌局开了,有没有人玩?”
其他人大部分都当做没听到,陈正威却起身一脚踹醒弟弟,起身道:“我玩!”
这船上会开赌局,上去玩牌九骰子,这也是船员搜刮这些猪仔的手段。
赢是不可能赢的,上去的几乎都是背了一屁股的债,然后到岸后就把你卖到矿山或者工厂。
不过陈正威这情况,算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最重要的,是上去了能透透气,而且还能有口吃的。
比每天在这吃猪食强多了。
“咦,今天有新面孔啊!”船舱上面站着两个船员,都是一身粗布衣服,辫子缠在头顶,皮肤黝黑,身上还带着匕。
船舱爬上去就是甲板,踩在木头甲板上嘎嘎作响,陈正威感受到海风吹在身上,呼吸一口充满海洋味道的新鲜空气,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再在下面待着,自己是要憋死了。
目光扫过周围,这是一艘木帆船,十几个身形彪悍的船员正在忙碌,在摇晃的甲板上如履平地一般。
而且每个人都很精悍,还带着几分凶戾,说不定他们平时除了送猪仔,还会客串一下海盗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