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命运还是回到了既定的轨道上,只是如今,她已丝毫不想反抗了。
被收入府中的新奴都有一道验查阶段,她被强行扒下了衣物,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是否有疾病残缺。
这过程毫无尊严,她如今竟然也可以忍受,只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一块死肉,任人宰割。
“你既为奴,身上为何没有奴印?()”说话的那个女奴膀阔腰圆,比她高了一头。她人形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方颌红脸,说话中气十足,很有威严。
王咏也是蛇。是王寿从家中带来的管家,她对碧翠忠心耿耿,碧翠早早吩咐过她,要她好好照顾这婢子。
白茸一言不发,给自己裹上了那一件薄薄的外衫,她想起身,却又被按住了。
你是哑巴?⑿()_[(()”王咏问。
白茸依旧一言不发,她神情安静,有双乌润的葡萄籽一样清澈的眼,很亮,遮掩在长长的睫毛下,眼神有点迟缓的麻木,但是瞧不出多少畏惧。
瞧着便让她很是不爽。
“来人,先给这人奴打上我们府上奴印。”王咏也是蛇妖,她想到碧翠大人的交代。
以前两界空间扭曲时,王咏曾有许多族人被人类邪修捕走,在黑市拍卖会上拍卖,卖作了妖奴,修士奴役妖奴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王咏对人类一贯憎恶,尤其她能从这女人身上感受到灵力波动,估计也是个有内丹的修士。
白茸被人架上了一把长长的胡凳。她身上还只裹着那一件单薄的小衣,鬓发散乱。
有人拿了一把长钳,夹来了一块烙铁,上头烙施了咒,一旦烙上了,终身无法消除,标志着她之后生死就是王府的奴才了。
烙铁碰上了那截白嫩纤细的后腰,发出一阵轻轻的滋响。
白茸额上陡然冒出了豆大的冷汗,眼皮都在跳,疼得她几乎要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烙印终于结束了。
她已经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整个人似乎都要虚脱,视野晃荡,视物一阵清晰一阵模糊。
可是,这样的痛苦之中,她似竟然感受到了一种释然。
仿佛她越痛苦,她身上背负的累累罪孽,她欠九郁的,欠所有人的,似乎才可以减轻一分。
……
夜间。
夏日长了,园子里隐约可以听到一阵阵隐约悠扬的蝉鸣声。
沈长离独居在妖王宫正中的清霜宫中。
自那夜他见白茸回来后,头疾又发作了。骨毒发作,他没有控制住心魔,几百年后,再次被迫化回了原身。
清霜宫的正中是一个散发着寒气的池子,里头放置着和葭月台如出一辙的寒玉,此刻,一条巨龙盘旋其中,满身银色的鳞已经变成了一种深湛的乌金色,魔纹已经几乎爬满了全身。
他双眸是阖着的,正处在一个久远的梦魇之中。
梦中,他好像又回到了幼年,他生活在深宫中。青姬对遍体鳞伤的他说,他是她最爱的,寄以厚望,最引以为傲的孩子,是族裔最后的希望。他自小几乎什么都可以做到最好,自然也担得上这赞
()誉。只是这赞誉是为了让他更好的当个工具,要他的命,他当然就亲手了结了青姬性命。
又梦到在洞窟中,他和楚挽璃的那三日。
宣阳把守在宫门口,他入魔时,不允许任何妖接近。
他瞳孔还是兽瞳的形状,眸底血红还没褪去,看向空旷的大殿,声音透着淡淡的喑哑:“白茸呢?”
每一次,白茸都不会在他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她该死。
宣阳已经很习惯了。前段时日,白姑娘在宫中的时候,她昏迷的那几日,沈长离夜夜都宿在汀兰宫,夜间和她共寝一榻。宣阳见过一次王上抱着她,从背后彻头彻尾笼着,完全占有的姿态,边用自己的灵力温养,手指把玩她的一缕黑发,唇角含着一点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愉悦。
宣阳回禀:“昨夜,白姑娘已经被送去王寿府上了。”
他的脑子方才逐渐清明过来了,想起那天晚上他们的对话。
是,白茸已经被他送给王寿了,是他自己亲自下的口谕。
池中巨龙消失了,化成了一个银袍的年轻男人。
“孤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他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宣阳说。
沈长离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
白茸给他下毒逃跑,和其他男人私奔,还妄想要成婚。
对一个这样数次背叛他的女人,他没有把她与阴山九郁一起杀了,已经是网开一面。
几百年都这样过来了,他并不缺白茸,离了她又不是不能活。
宣阳一言不发,他知道沈长离这种时候也不需要他回答。
大部分时候,他是个高高在上的暴君,强势专制,说一不二,不容许任何人反驳。
他要白茸听话,对他百依百顺,不允许她有任何自己的主张。可是某些时候,他却又隐晦但迫切地需要她的反驳和否定。
离天亮的时候还差很远,沈长离无法再入定,也不想再在那个空荡荡的寝宫里头待着。
他索性起身,去了韶丹住着的流照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