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飞雪又捏着玉牌,细细端详半晌,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心满意足的将玉牌收入袖中,回听松苑补觉。
又昏天黑地地睡了一天一夜,温飞雪才有空去瞧瞧他那小徒弟。
倒是也不用去接,毕竟莫怀夕一知道他回来了,就火烧屁股似的把陆言卿打包好送回了霆霓峰。
“小卿卿,这么多天没有见着我,有没有想师尊呀?”温飞雪睡饱了,语气欢快。
陆言卿才不给他面子,张口便答:“雪见峰师兄们每天都陪我玩儿,哪儿有空想你。”
温飞雪做捧心状:“小卿卿这般说,可叫我好生伤心。师尊在外面,可是时刻想着你呢。”一边说着,一边上手去捏陆言卿肉嘟嘟的小脸蛋。
陆言卿脸被捏住,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看着温飞雪颇为混账的笑,控诉道:“泥灰来豆布来看窝(你回来都不来看我),就孜道碎大觉(就知道睡大觉),拿梨想则窝了(哪里想着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可劲儿扒拉温飞雪在他脸上作怪的手。
温飞雪也不逗他了,顺势收回放在他脸上的手,转而牵住他的手:““走吧,师尊带你去走走大典时的流程。等到那天,为师可不能陪着你走了。”
才走到一半,陆言卿就开始抱怨,觉得路程太长,并且对温飞雪可以直接御剑飞上去表达了强烈的不满与嫉妒。
惹得温飞雪又玩心大起,笑着揉他的头,直将他头发揉得乱糟糟的才作罢。
“这就嫌累啦,你看看你那些师伯,哪一个不是这样过来的?但凡是亲传弟子,这条路总要走上那么一遭。你师尊我当年走这条路的时候,大气儿都不带喘一下的呢。作为我温玠之的徒弟,怎么可以连我都比不过,那岂不是太丢人了。”
“你是你,我是我,比不上就比不上,反正我是不想走这条路的。再说,主峰后山不是有一条捷径吗,我直接走那里上来不就好了?”
陆言卿一脸无所谓加不服气,张嘴就反驳。
“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你要是想走后山的捷径倒也可以,只是别被别人发现就成。话说,你怎么知道后山有条捷径。为师当年也是直到金丹后才发现那条路……”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头顶枝叶扶疏,伴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漏下一地细碎的阳光,像铺了一层绒绒的毯。一大一小两只手交握得严丝合缝,鸟鸣虫叫都像是在为这对师徒祝福。
大典当天,温飞雪早早便换上要穿的冠服,来到主峰。往日最坐不住的他今天却在主位上坐了很久,内心满是忐忑,抓着扶手的手心一片潮湿。
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温飞雪忍不住内心发笑:他堂堂素尘仙尊,化神期高手,今日就收个徒弟,怎么现在像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娶喜欢的姑娘一样,心跳加速,掌心发汗?
不得不说,素尘仙尊这打比方和联想的能力确实是强得令人发指。
看着渐渐变得晃眼的太阳,再瞅一眼不远处摆放着的巨大的日晷,温飞雪的心跳得越发快:算算时辰,拜师大典也快正式开始了。
虽说他是收亲传弟子,其实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昭告天下,直接让陆言卿走上来后,当着各位师伯的面,对他行了拜师礼,敬了拜师茶也就够了。
但温飞雪对这种阵仗一点也不满意:他好不容易收一个徒弟,自然是要让天下皆知,让众人都知道,陆言卿,是他温飞雪的弟子,是他素尘仙尊温玠之罩着的人,这样才够。
“铛——铛——铛——”随着主殿上荡开的钟声,宾客鱼贯而入,在安排好的位置坐下,安安静静的。现在还不到他们举杯祝贺的时候,还要等素尘仙尊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
不管众人心中想法如何,但现在脸上都是一致的微笑,似乎发自内心地对这件事感到喜悦。
温飞雪紧张地盯着殿门,却等到了一个衣衫不整,踉踉跄跄跑进来的小徒弟。
不顾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陆言卿迈着小腿儿,迅速冲到了温飞雪面前。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下,一把攥住了温飞雪的衣摆,声音惊惶:
“师,师尊,我,我不是故意起晚的,你,你别打我好不好?”
随着他的动作,本就松垮的衣袖似乎在不经意间滑落,露出伤痕累累的肌肤。
陆言卿察觉到众人的眼神落在他的手臂,忙将袖子重新扯上去,慌乱解释:“这,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和师尊没有关系!”
此话一出,简直是欲盖弥彰。
众人没想到,来参加个典礼,还能听到一次惊人的仙门秘闻。席间开始响起窃窃私语声:“真是没想到,坊间那些传闻竟然是真的!”
“这么小的孩子,素尘竟然下得去手,对于我平日里还与他关系颇好,却没能看透他的真面目,这心机城府也太深了些!”
“真是错看他了!”
“简直是衣冠禽兽!”
……
议论声此起彼伏,陆言卿的目的也彻底达到。
谁叫温飞雪不敬天道,还敢在渡劫时嘲讽他呢。
恰好他下凡历劫之期在即,不若早点下来,给温飞雪一点苦头吃。
过后他自然会清除除了温飞雪之外其他人的记忆。
但不知为什么,听见这些讨论,他却平白无故地感到愤怒。
这些本来就是他一手策划,现在的局面如他所愿,他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他为什么会感到愤怒呢?
为什么呢?
压下心底汹涌的情绪后,陆言卿看见手里仍旧攥着的衣摆,倏地意识到,作为这场闹剧的另一个主人公,温飞雪至始至终都没有说半个字,安静得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