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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地府鬼官惹祸端(第1页)

“为报私欲,不择手段。目光短浅,徒有蛮力!”

“落草为寇,罔顾人伦。自私自利,罔顾天下。你也配成神吗?”

……

江重山再醒来时已在地府之中,跪在地府判官台前,江重山颇有种旧日重现之感。地下世界也如现实一样,并不昏暗的府衙中判官坐在正中,头上匾额写着“守正评判”四字。两边各站着四个牛头马面,江重山两边站着两个纸糊的侍女,手捧一张褶皱遍布的粗面大纸,抬到江重山面前。

江重山正色一看,上头写着:“驰连汪为北方神君座下鹿神,主管弓弩枪箭,入轮回、过天劫。然其不思进取、无报效国家之能,有祸乱人间之恶。结交贼寇,意图烧城。其罪甚众,降级贬官。”

待江重山看完,两个纸糊侍女便自消散。

“……小子愿受处罚。”江重山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说。

“上仙愿受便好,如今北方神君也入轮回,北方诸事尚由天帝代为主管。原北部诸神皆如轮回,现无处可纳仙君。烦请上仙接管地府鬼官一职,待神君归位,再计较长短。”判官两眼微眯,从容坐于台上,将一块刻有三头蛇的官印抛给江重山,“您的主管之地在子商皇都,请速往任职。”江重山接过,不再多言,径直飞往子商。

地府之中,新官上任,小鬼皆前往祝贺。江重山接了许多贺礼,如定魂圈、小鬼画等,都一一检查收入戒指中。江重山如今主管此地鬼门开合,有鬼券便开,没有便杀。

“鬼是没有人权的,别让我看到你们。”江重山伸出手拍了拍城墙上的通告,做了个鬼脸说道。众鬼见江重山的脸自中间裂开,从里头推出一只血淋淋的小鸟,此鸟又重复一遍警告,边说边甩出许多血水。众鬼说了几句吉祥话,便都散去了。

江重山很喜欢这个工作,尤其喜欢围在身边的小鬼。“他们可真丑,”江重山想道,“只怕比我在仙界和凡间见过的所有东西都丑。”

江重山常常坐在鬼门边,望着一个个飘来的魂魄,看着他们,想象这些人的死亡。“这是美的,比仙界神君们的华服、仙界培育的奇草仙葩都有趣。”江重山回忆起自己的一切,竟找不出比站在这里更鲜活的时光。

“千年万岁,长乐未央。”耳畔回荡起旧时听过的颂歌,江重山并不感念那时的荣光,“神君不知须轮回多久。”招手让附近的新鬼快走,江重山决定先陷入追忆往昔的惆怅情绪中,恍惚间看到一位相貌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神君殿下!……周将军!”江重山望着此时分成两半的周秉戈大惊失色,他的记忆最清晰的部分便是江重山凡间的记忆,此时见到不死战士的震惊远大于见到昔日主人的震惊。

“您安好,请放我入轮回。”周秉戈的上半身说道。

“那几个土匪还能把您杀了?怎么杀的?”江重山看到了周秉戈身上的鬼券,知道他可以轮回,急切地问道:“您不回原处吗?我还等您收我回去呢!”

“在鬼门当差是一回事,永远在此是另一回事了。”江重山如是想,便接着问道:“陛下,您渡劫失败了?”

“是的,我失败了。”周秉戈用手扶住乱动的下半截身子,“我已经不是神君了,三次入轮回我便再也不是了。北方诸神皆受我连累。你,自己想办法吧。”周秉戈的眼睛瞪着江重山,“不要重蹈我的覆辙。”说完,两具身躯自顾自地走了。

轮回渡劫还有期限的吗?江重山震惊地想。

“万物周而复始,一切不可能一尘不变,”周秉戈缓缓道,“求仙问道是逆天而行,每次有所得便有所失,我已于世间存活数千年,执掌一方领土的命数气运。如今有新的得道者逆天而行,夺我气运,更兼我心有凡尘,致使渡劫失败。一切皆是我的命数,但你们与我命脉相连,也被波及。”

“我的气运正在给那位接替者让路,你们唯有归顺才能解脱,否则三次轮回,就是神格消散……”周秉戈缓缓走入鬼门关,两具躯壳合为一体,江重山看得真切,这确实只是一个凡人的魂魄了……

江重山忽然不敢再想鬼官、鬼的面容,他渐渐感到神界的颂歌正离自己远去,自己将永远守在这龌龊的、肮脏的、无人关注的破地方。江重山激动地喊道:“这是永远的诅咒,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代替神君的恶人……为他报仇!不!也许还来得及!殿下!”

江重山快步上前拦住周秉戈,拽着他飞出鬼门,一路直奔金属气运最盛处而去,“陛下最善气运演算,何不将此人与您置换,他无非继续做个凡人,有什么损失呢?”江重山急切地想要知道这是否可行,神君行宫那浩渺的藏书中竟没有可以改变命运的典籍吗?神君千年的至上气运竟一朝都被他人夺走了吗?

“驰连汪,不可妄言命数,凡间乃轮回之地,万物之法错综复杂,若伤及无辜,岂不又是大罪一条。”周秉戈无法乘云飞行,被江重山拉住一条胳膊悬在半空,狂风吹得他下身往后。

“那便是有法的啦,神君,这千百年我们都是依附于你才能长生,若无你,我们不过寻常野兽,受尽冷眼。除了您,世上哪还会有神君愿接收畜生做神使呢?”江重山极力劝说周秉戈再试一次,“小子恳求您为了我们再试一次吧,这千年的神位,您怎么舍得叫他人夺取!”

周秉戈淡漠地望着远处,他想不起上次做人的经历了,要食五谷、受百病的日子。“好吧,往商国去,去皇城附近,那里便是我能见到金属气运最盛的地方。”他指了指右边,“可能是个女人。”

周秉戈和江重山来到一处花园,周秉戈指着一朵桃花说这就是金属气运最盛处。江重山觉得他疯了,但也别无他法,“花?摘了不就行了。”于是上前扯住,却不想手从其中穿过,反复多次都无用。

“是无主神器,只有人能碰,你和我哪个是人?”周秉戈有些绝望,这神器一天之内就会被摘取,自己已经没救了。

两位相对无言,渐渐听到右边传来说话声,应是这座院子里的主人。两人扭头望去,一位身穿蓝色长裙的小姐和两个梳辫子的丫头渐渐走来。江重山眼睁睁看着她走近那朵桃花,忙瞥向周秉戈,见其无动于衷,便自己扑上去阻拦,不料也从其身上穿过。主仆二人眼睁睁看着那小姐抬手触摸花瓣,仿佛末日降临。

突然,一只恶鬼从池塘中跳出,嘶吼着爬向周秉戈,他嗅到了新鲜的人类魂魄,便迫不及待地跑出来,阳光晒得他毛发发红,但饥饿让他无所顾忌。

江重山举起手将他拍到荷塘里,全算解恨,那位姑娘也吓得倒在了地上。

“送我去轮回吧,再晚肉身就没了。”周秉戈朝江重山伸出手,江重山沉默一会,也全无办法。

“小姐,小姐……”丫头们拉起摔倒的林辉。林辉头晕眼花,未觉得有别的不适。

林辉成亲之日渐近。婚袍完工之日,林辉又用那秘籍上的瞬移之法前往拿取,取回后往无人处传回住处,一切事项,未有不妥。故而,林辉渐渐不再惶恐,只是日夜对着秘籍修炼,所会技能千奇百怪。如今林辉不仅能改变容貌,还能分出肉身;能变出金银,还能删去事物,此间种种,不能详述。

因学会了修仙之法,林辉日渐活跃,早将女则、女训等书抛在一边,只将那得道长生之书变出许多来。只是法术到底有限,只能寻来方圆三十里的书籍,且捧月阁似乎设有禁制,不许林辉进入。林辉常常变出分身在家,自己逃去千里之外求神问道。然凡间少有真神庙宇,林辉几次寻找,皆无可用秘籍、法宝,多次倒行逆施,几近疯魔,即使在人前多有控制,但终与替身相差甚远,故旁人自觉其性情大变,喜怒无常,以为林家大小姐不愿结亲。

林潜听闻此事,便去找女儿对质,林辉忙称不是,只道是因为要离开父母,心有不舍云云。林潜看了林辉许久,才缓缓道:“不瞒你说,你的婚事是有些仓促的。也许你听说了什么,不妨我全告诉你吧。”林潜想起之前告诉林辉婚事时的神情与现下的光彩,便知其所言为假。

“那陆蕴椟确实克妻,他有两个已故的前妻。他的年岁很大,已近三十。若你实在不愿,可以实言,我去退了这让你烦心的丧事。”林潜见女儿不欢喜,又忆起林辉从小乖巧懂事,叫她不亲不愿嫁人也实在不忍心起来。

“并非女儿不愿,实是心系父母,未有半句虚言。陆郎才学出众,我在闺阁也有耳闻,早有倾心之意。父亲告诉我好事将成,我喜不自胜,怎会有半句不满。父亲勿忧。”林辉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将那几句话术说上几遍。

林潜无奈,只说婚事已准备妥当,后日便是成亲之时。林辉点头称是,作揖告退。林潜看着她油盐不进、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便也不关心了。

林辉出了门,心里略想了想,自己对婚事确实淡了兴趣。都能日行千里,还会拘泥于个不相干的男人吗?“找仙人,采仙草,炼仙丹”,入世之人何谈修仙,林辉沮丧地想,“我不过是商贩的女儿,既无机遇,又无自由。且高堂父母皆还安好,怎忍心一去不回。”

林潜最近迷上赏鱼,皇城也不大去了,只自顾自往乡野中有河谷的地方去,一去便是半个月,家中一应事宜皆交给林耀看顾。林潜打算过了女儿婚事就往南远游,看看子商朝的大好河山。

初夏时节,下午时分,载着林辉的花轿从城门进入,在一片鼓乐齐鸣中被迎入陆府。陆蕴椟骑着高头骏马走在队伍前面,陆家人摆得阔气,凡路过都有赏钱,并不算长的路走了一个时辰。待拜过天地、爹娘,林辉被送到了洞房。

林辉常外出寻找秘籍,无人指点,便有些走火入魔。如今,林辉早不把这些嫁娶之事放在心上,反而对修为无有寸进深感不满。

“也许皇宫里有……”林辉忽然计上心头,“若被发现,事情不小,恐怕还会牵连许多人。”林辉想了很多,“我一个商贩的女儿也配修仙吗?”

“微末行当,婚姻大事……”林辉正胡思乱想间,盖头突然被人扯开,乍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冲她摆鬼脸,林辉吓了一跳,当即伸手要打。手到脸边才发现是熟人,林辉借势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你打听到我啦。”

此女名唤张琴琴,是当日与林辉买衣服的姑娘。她对着林辉左看右看,“你好像很难过,怎么了,还有你什么时候变成林辉了?”

林辉不知为何,对其非常信任,对着她的脸,便想将一切和盘托出。

“啊,如此啊……好说嘛,你滚蛋,我来睡陆少爷好啦。”张琴琴将林辉扒拉开,自己躺在床上翘了个二郎腿,接着说,“想去皇宫就去呗,拿上我的玉牌,变成我的模样,随便你逛。”说着,把怀里的玉牌扔给站着的林辉,“速去,速去!”

“其实我更想去捧月阁,”林辉豁然如雨过天晴,“你这么说?”

张琴琴嘴一撇,“没法子,我与她们有大仇的,或是你问问你那小郎君怎么拿到那本秘籍的,他说不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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