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继而喃喃地道:“……可他竟然把那些寒山纸全烧了,全烧了……”
沈孟枝向来不形于色,受了委屈也习惯自己一个人咽,教人看不出他的变化。齐钰之前也被他瞒过去了,以为除夕那日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未曾想某天夜里路过萤室时,竟看见沈孟枝正在焚烧手中的一摞寒山纸。
他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安静地坐在火炉边,看着火舌燎过纸页,将它们噬尽,神色却无一丝动容。
“你若是还有心,就该对他说一句对不起。”齐钰冷冷道,“早知如此,我一定一早就让江枕离你远些。”
楚晋站在原地,久久未一言。良久,他才动了动僵的手指,找回了一点回笼的知觉。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只觉得思绪已经全然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木然看了齐钰一眼。然后,便听见自己说:“如果真的是我错怪了他,那我就……”
就怎么样?
寒山纸已然成灰,再早,也要等第二年的初雪了。
他已经不能怎么样了。
他没再说话,从齐钰身边绕了过去。只是没走多久,忽然想起了什么,加了一句:“江枕醒了,就说是你送他回来的。”
齐钰背对着他,半晌,缓缓道:“自然不会是你。”
楚晋好像没听见他的回答,原地站了很久,随即转过身,渐渐走远了。
作者有话说:
不要骂楚楚,楚楚这样也是有原因的,过几天会帮枝拿他出气
第56章一梦幼时二三事
沈孟枝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些许久未提起过的幼时琐碎小事。
那时他还被养在沈府,因为常年不与外人接触,养成了一副孤僻寡言的性子。整日里不言也不语,只喜欢坐在窗前望着四方的天呆,令身边伺候的家仆好一阵忧心,以为这沈家的小公子得了什么怪病。
那时他跟齐钰的关系还没好到如今的那个程度,无论谁来逗,都鲜少会笑,沉默寡言得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
一年之中,也就只有沈云言自军营中回来时,沈家小公子才会显出几分难得的开心来。
沈云言已是十五六的年纪,继承了沈恪的衣钵,年纪轻轻就成了湘京城中耀眼的少年将军,亦是一众姑娘的梦中郎婿。只是外人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雁朝将军私下里却是个爱玩的,上树抓鸟下湖捞鱼,无所不能,整日变着法儿逗自己那不爱说话的弟弟高兴。
外面的街坊也传,说沈云言每次自边塞回来,都会带好多新鲜玩意,怕不是有了心上人。却不想众人眼中“送心上人的”东西,最后都到了沈孟枝手里。
这次沈云言带回来的是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神神秘秘地拿给了沈孟枝看。
幼时沈孟枝实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很多事情都无人教他,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与外界的一切接触都源于沈云言。
他对外面的事物感到格外新奇。于是戳了戳这古怪的盒子,听见里面传来的奇怪声音,似有东西攒动,不由睁大了眼睛,看向对面正噙着一抹笑的兄长。
沈云言打开盖子,将里面扭动的胖虫子给他看了一眼,沈孟枝立刻缩了手。
沈云言就逗他:“猜猜这是什么?”
沈孟枝摇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虫子,那样子有点惊奇。
“这叫蚕,”沈云言两指捻起一只,“燕陵南边人家擅长缫丝,家家户户都养蚕,我买了几只,带回来给你玩。”
沈孟枝这才反应过来,大着胆子往前凑了几步,伸出手戳了戳。
他小声道:“好奇怪。”
“等过些时日,它便会吐丝,丝再聚成线,”沈云言垂眸,把蚕放在他手心,“就可以制成衣物了。”
绿色的蚕在手上扭动着,触感格外痒也格外软。沈孟枝学着兄长的样子把它抓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了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