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如此。
方立文表面上看,只是干了打了上峰、冤假错案这些事情,理论上是罪不至死的,顶多被罢官、永不许科举入仕而已
是以一开始,就没人料到他能在“主动要求和母亲道别”时自杀;
现在看来,方立文暗中干的那些、他们还尚不知晓的事情,明明都是抄家、流放、充军的重罪!他自己晓得一旦暴露,便会株连家人,便选择主动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以换取家人的生……
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想活。
论道忽然想起了方立文当初作势“逃跑”时的一个细节——
“高大人,请问那方立文的袖中,当时是真的藏了一柄可以伤人的小刀吗?”
提学高大人早就冲出去想要暴揍张峰一顿了,间隙还抽空回答了论道的问题:
“本官的亲随说,那只是一把裁宣纸用的裁纸刀,钝的很,根本伤不了人;
之所以看着像白刃,就是因为那是象牙做的而已。”
呵呵裁纸刀都用象牙的?方立文真是好气派啊!
依高大人的暴脾气,出去后狠狠踹了张峰一脚,估计也有些被方立文用一把裁纸刀戏耍的愤怒在里头:“你还知道些什么,说!——”
“禀大人,小的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呜呜呜呜”
“他不知道,有知道的!嘶!——”
穆贺松攥拳狠狠地一擂床板,结果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不是还有知府吗?那个方立文的上级,他说不定也知道些什么……”
“不中用了。”谈纤纤从那本《做官宝典》中抬起脸来:
“方立文之所以拖延时间特地跑到大门处让许多人围观他那惨烈的死法,无非就是想将他死亡的消息传递出去,避免陷入这个——”
谈纤纤白净的手指,指向方立文在刑讯那一页写下的心得:囚徒论。
有趣的是,这个囚徒论的理论,和现代的囚徒困境几乎别无二致——
两个分开关押的共犯因为无法串供,再加上心理上不能完全信任对方,结果往往倾向于互相揭发,而不是同守沉默。
“……方立文知道,张峰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总能从他撕开一道口子,到时候细细查起来,光‘舞弊’这一条藤上,就能扯出多少大瓜?
这个大瓜,可能是知府,也可能是旁人,若是这个人和方立文被分开关押、形成‘囚徒困境’,那扯下来的,可就不止一个两个人了……”
“嘶!——”还没见过太多官场黑暗的论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他宁愿自杀,就只为保住身后更大的鱼?”
深谙官场黑暗的高大人和穆贺松很快也就想明白了这一茬,互相对视一眼:
“何止啊要是他真的入了狱,估计也就离‘暴毙而亡’不远了……”
高大人和穆贺松谁都没想到,方立文的那些行为细细想来,竟有如此之深的含义;
只是区区一个知县,在肝肠中竟能暗藏惊天的秘密!更可恨的是,他们却根本不能窥探到这些秘密的冰山一角
……
方立文当真如此识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