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很远,穿过场中,即便是这么远,楚珣也能描摹出她神色的细枝末节。
遥遥迢迢,只为他一个人可以得见的势在必得。
她一向都很能拎得清。
贵女意在让她难堪,闻吟雪清楚也明白,先前顾虑也可能只是怕骑装弄脏这样的小事,后面答应下来,也一定是她心中有了把握。
这么一个狡黠的人,却唯独对?他的心思全然不知。
楚珣低笑?了声。
先前一直都表现得很温顺的踏雪突然长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闻吟雪压低脊背,握着马鬃,几乎能感?觉到飞扬起来的尘土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颠簸感?。
马匹站起的时候有足足大半丈高,遮天蔽日,场中也不免惊呼一声,却又?没看到闻吟雪从马背之上摔落下来。
几乎转瞬之际,却见踏雪从原地犹如疾驰的箭矢一般掠过,闻吟雪坐在马背之上,在此刻甚至扬起马鞭,轻轻抽打了一下。
马匹顿时发出一声更为尖锐的长鸣,势要将马背上的人甩飞开来。
“她不要命了?”
“这种时候怎么能用马鞭,这种马匹,一旦发疯起来那可是非同凡响的,她这样的身躯,这、这怕是甩两下就会摔下去的吧。”
场外?细碎的声响,闻吟雪已经全然听不见了。
只能听到此时匆匆掠过她耳边的风声,还有静寂之下,胸腔之中传来的震动。
很清晰。
她的确很少做一点都没有把握的事情。
所以她势在必得。
闻吟雪很小的时候,外?翁就说过她一向都是个很要强的姑娘,这一点随他。
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闻吟雪一直觉得,这大概并不算是坏事。
外?翁是觉得她过刚易折,总是这样,得失心重,说不得难以事事顺意。
但她一向都明白自?己要比较的是什么。
就像是现在。
闻吟雪知道顺着那
位贵女的话?说也没什么,也知道楚珣在她身边,也会帮着她撑腰,可是她不想?。
她知道对?面是在激将,也知道或许这种来源不明的敌意是与自?己身边的楚珣有关?。
闻吟雪原本?应该不在乎的。
但是她不想?。
不就是骑术,她难道不会吗。
楚珣不会永远在她身边,她也不是永远身边都有人,难道她不能靠自?己吗。
就算是她现在身边没有任何人,那她也一样可以让那些想?着看她笑?话?的人大失所望。
嘶鸣不止,马匹踏如流云,几乎只能看到残存的白影。
踏雪无痕,快如疾风。
闻吟雪贴近马背,不能视物,只能感?知到自?己的发被风扬起,还有,从远处看过来的视线。
好像是楚珣。
他还挺关?心她。
闻吟雪想?。
这匹踏雪在场中疾驰数圈,尘土无数,就在众人时刻都关?注场上境况的时候,突然看到这匹踏雪冲刺之时突然停下,前蹄在地面之上狠狠踩了一下,地面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马匹在此停顿片刻,随后又?突然往前冲刺,速度更快——
马背之上的闻吟雪几乎被甩飞出去,身形往下坠了几寸,犹如一只翩飞的玉腰奴,即将摔落在地的时候,惊呼声众。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闻吟雪却丝毫不见慌张,用手?中的马鞭绕住了马匹的脖颈,马匹随之停滞片刻,闻吟雪抓住时机,借力往前,重又?回到了马背之上。
这身手?简直就是漂亮至极。
和先前所见那般娇弱无依的世家贵女简直天壤之别。
此时此刻,已经无人觉得这位闻家名不见经传的大小姐不通骑术了,几乎都近乎恍惚地看向彼此,都从彼此的瞳仁之中看到了不敢置信。
的确。
就是不敢置信。
在即将摔下马背之时,还能借用马鞭收力,游刃有余地重回马背,几乎像是她之前就曾经预设这种状况。
踏雪虽然依然踏如流雪,骤如箭矢,但是不比先前,速度稍显迟缓。
闻吟雪坐在马背之上,指尖转着手?中的马鞭,长发散落,被日光映照,犹如绸缎。
脊背挺直,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