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定定地看着那张照片,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
一旁的数学老师却还陷入在了回忆里:“上次家长会我看见宁柯,应该是自从他毕业之后第一次呢。”
“好像确实变了很多,不像从前那么冷冰冰的了,果然啊,孩子们总会长大。”
谢行把那张照片重新放回了办公桌上,骨节明晰的手指若有若无地划过了那张令他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就在此时,数学老师终于从久远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看见谢行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张合照上,便开口道:
“我记得那时候你哥哥好像还没来得及拿毕业照就出国了,你要不就把这张照片拿回去留个纪念吧。”
这句话倒正中谢行的下怀,少年点点头:“好的,谢谢老师。”
数学老师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没事没事,回去好好看书吧,你们这些孩子啊,都有主意得很。”
……
这天下午五点,按照常理来讲,谢氏集团的员工们应该已经下班了。
但此时的研发部里,却依旧忙碌得热火朝天。
宁柯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丝绸衬衫,搭配着黑曜石袖扣,肩上披着件黑色的手工西装。
他坐在电脑前,细长的手指轻轻摸着自己的下颌,思虑良久,才终于慢吞吞地敲下了一串代码,然后点击了运行。
几秒钟后,身后围着的几人终于爆发出一阵欢呼:“我就说还是宁总有办法!”
“这部分代码我已经卡了好几天了,幸好有宁总。”
宁柯笑了笑,抬手推开椅子站起身,顺手摘下了刚刚一直戴着的平光眼镜。
他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说道:“今天我们还是到六点半,争取把这部分代码敲完。”
“然后今晚我们就再把这个模型调试一下,今天这部分模块就差不多能结束了,辛苦大家了。”
这段时间以来,研发部一直过的都是披星戴月的日子,晚上九十点钟回家之后,休息一段时间又要开一个短会,总结今天的工作进度,并规划未来几天的工作内容,动不动就要开到凌晨。
但所幸宁柯对自己的员工向来大方,不论是奖金还是补助,他都十分舍得出钱,所以即便大家已经连轴转了很久,也一直没有人心生怨言。
宁柯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刚打算看一眼手机的消息,身后的门却又被打开了。
“宁总。”宋洋大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台平板电脑。
闻言,宁柯勉强压下心头的烦躁感,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又怎么了?”
宋洋抬手把平板电脑递到了宁柯面前:“宁总,人事部刚刚收到了李牧的辞职报告。”
宁柯接过平板,眯眼看着眼前那份文件:“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刚。”宋洋压低声音道:“他今天没来公司打卡,我其实已经有点预感,只不过收到辞职报告比较晚,人事部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轻易放人。”
宁柯没有立刻回答,他垂着眼,那对平时潋滟生光的桃花眼此时却让人辨不清情绪,宋洋的心不觉又暗暗提到了嗓子眼,每次宁总陷入沉默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有个地方能把自己藏起来。
良久,宁柯才终于叹了口气,把平板电脑重新交还到宋洋手上:“给他批了吧。”
“批了?!”宋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语调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引得周围几个正在跑程序的员工纷纷侧目。
直到宁柯斜睨过来一眼,宋洋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什么场合,连忙咳嗽了几声掩饰尴尬,重新压低声音说道:
“宁总,我们要是把李牧放走了,离职和工作交接的事情几天就能全部收尾,到时候他可就像泥牛入海,我们抓都抓不住了啊。”
李牧在谢氏工作已经有十余年的时间,这么久也一直没有跳槽的倾向,一来是谢氏的职位确实难得,二来则是他还有一个病重领导妹妹,家里本来也经不起几次折腾。
如今如此果断的辞职,那只有可能是已经找好了一个更好的下家,而这个下家很有可能就是腾云。
宁总怎么能放任这两个祸害在外为非作歹呢?
宁柯又瞥了他一眼,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最近他的头发长长了些,但是又没有时间修剪,正好让他有机会尝试一下半长发。
他重新坐回到电脑前的转椅上,有些懒散地打了一个呵欠,说道:“前几天我让你查的李牧的银行账户怎么样了?”
一说到这事,宋洋便又开始发愁:“宁总,就像您说的那样,李牧和公司绑定的两张银行卡账户收支都很正常,不管背后是谁,想必都料到了我们这一步。”
顺着银行账号的异常转账去查汇款人,再由此顺藤摸瓜,是商圈里公认的调查方法,同样,也因此极容易防范。
宁柯仰头靠到椅子靠背上,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终于轻声说道:“他和医院绑定的账户呢,还有他妹妹李薇的账户呢?”
“她也是成年人,名下开户再正常不过了。”
宋洋一下便恍然大悟:“这个我确实没想到,我马上着手去查。”
“不过宁总,您不是基本确定这事就是腾云的秦总撺掇的吗,还要查这么细?”
宁柯睁开眼瞟了他一眼,道:“凡事都要讲证据,宋特助,人物物证总要有一个的。”
“要是冤枉错了人,最后吃官司的就要变成我们了。”
宋洋倒是不太懂,从前印象里毫无感情一路乱杀的宁总什么时候这么讲道理了。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我明白了宁总。”
宁柯淡淡“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了,他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简约风吊灯,倒是难得开始思考。
秦煜的行动早在他预料之中,不过他到底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