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姑想起白日里女?君那样凛然又冷静的样子,温热粗粝的手轻轻抚过她乌鸦鸦的长发,轻声和她说起从前侍奉她的母亲时的事儿。
翁绿萼听得入神,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黄姑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怜爱愈甚,轻手轻脚地给她掖了掖被角,自个儿睡到了外间的榻上去。
……
翁绿萼迷迷糊糊醒来时,心?莫名跳得有些快,她皱了皱眉,听着?外间传来的微微鼾声,又安心?了些。
黄姑在呢。
肚子里的小人儿似乎被她吵醒了,有些不高兴地蹬着?小手小腿,在她肚子里要翻天似的,闹得翁绿萼眉心?积起一道浅浅的褶皱,低垂下眉眼哄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效。
躺是躺不住了,翁绿萼不想扰了黄姑的好?眠,她白日里照顾自己已经很是辛苦,夜里再睡不好?,再强壮的身子也抵不住。
她一只?手撑在床沿上,另一只?手扶着?后腰,慢吞吞地下了床。
察觉到母亲慢悠悠地散着?步,肚子里的小人儿慢慢安静下来,不闹腾了。
翁绿萼有些纳闷,这孩子在肚子里就那么坐不住,喜欢撺掇着?她往外跑,生下来之后得皮成什么样?
深夜里睡不着?时,神思就容易飘得很远,很奇怪。
翁绿萼脑子里正?想着?小瓜瓜和她阿耶将来吵嘴的样子,忍不住乐,肚子里的小人儿就和感应到了她心?中所想的内容一般,才安静下去不久的小人儿又开始闹腾起来。
有些疼。
翁绿萼无奈地垂下眼,耐心?地哄着?她——虽然她也说不好?,到时候会帮谁。
但现在嘛,还是把暴脾气的小瓜瓜哄好?比较重要。
屋子里铺了地龙,加之孕妇体热,只?点了一盆碳烧着?取暖,窗子半开着?,漏进一地清冷月晖。
她低垂着?眉眼,温柔地捧着?肚子低声哄孩子的样子,就那么落在身上还落着?风雪的夜归人眼里。
那道沉默的影子,也被悄然动了动位置的月亮投在了屋内的地上。
注意到那道黑影,翁绿萼心?里一跳,下意识倒退一步,这个动作落在萧持眼里,吓得他连忙撑着?窗棂一跃,钻进了屋,几?步就将她搂入怀里。
“没事吧?”
耳边传来低沉又焦急的问询声。
翁绿萼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有些迟疑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那张许久不见,俊美?依旧的脸庞。
“小瓜瓜……”她阿耶?
萧持看?着?她傻乎乎望着?自己的样子,心?里被越来越澎湃的柔情装满,抬手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低低道:“呱什么呱?我?离开了几?个月,娶的美?娇娘就成了青蛙精?”
确认了!这么刻薄的一张嘴,除了萧持,还能有谁。
翁绿萼瞪他,但是鼻尖突然涌上的一阵酸涩,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推了推他,萧持不明所以,还是下意识地退开两步。
翁绿萼严谨地戳了戳他的胳膊肩膀,又摸了摸他身上,硬邦邦的,没有什么不好?的味道。
没有缺胳膊少腿儿,也没有中箭受伤。
她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萧持被她那只?柔软小手摸得浑身僵硬,偏偏他又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攥着?她细细的腕子把人拉到怀里亲一亲、抱一抱。
她忙着?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同时,萧持也在默默地看?着?她。
她胖了一些,面颊软绵绵的,看?起来就很好?捏。
刚刚他怕她摔倒,伸手拢住她腰,发觉她四肢仍旧纤细,只?是肚子大得有些吓人。
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他的眸光突然变得十分沉远。
翁绿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刚刚还十分活泼的小瓜瓜这个时候突然就安静下来,不动了。
她捉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歪了歪头,感知到男人一瞬间僵直绷紧的手臂,心?里发笑?,故意道:“怎么办?她好?像不认识你了。”
萧持难得没有和她斗嘴,僵硬的手慢慢回暖,变得柔软。
他半跪在地上,那张被战场硝烟吹得愈发坚毅冷峻的脸庞就那样温柔地贴上她隆起的肚腹。
那是一个臣服的姿势。
“她会原谅我?吗?”
从翁绿萼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他峻挺的鼻尖蹭过肚腹。
有些痒。
她想躲,但看?着?他忐忑中难掩疲惫的样子,心?里又软得不成样子。
“我?不知道。”
屋子里很暖和,他头上、肩上的那些风雪慢慢融化,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哒’的轻响。
不知何时,黄姑的鼾声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