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呢?”祁染问,“安保人员受伤了吗?”
“有一个腹部中弹,有几个擦伤,现在都没事了。”
祁染顿了顿,用滞涩的声音问:“将军去了哪里?”
“似乎是处理军队事务去了。”
祁染点点头,医生嘱咐了几个注意事项,就离开了病房。
他扭头,看到终端在床头柜上,用语音与它进行了一番交谈后,他知道自己住在丹弗山的军区医院里,距离枪击案已经过去快两天了。
他这时才感觉到饥饿。
床头有水杯,他不想叫护士,自己拿过来喝了两口,出久旱逢甘霖的喟叹。精神恢复了一些,他扭头仔细观察受伤的地方,纱布覆盖了胸口和肩膀,层层叠叠,有一块地方微微隆起,仔细看,能现下面隐约透着淡淡的红色,应该是伤口所在的地方。纱布一直蔓延到脖子,幸而脑袋还能自由转动……
等等。
他后知后觉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
脖子。
他伸手抚摸胸前,那里空空如也。
项链,那条项链不见了。
心脏沉重地坠落下去,寒意沿着血管四处蔓延,目力所及,一片空白,一片冰凉。
正如两年前那样。
两年前,他走进那个房间,四周是沉重的消毒水味。中间停放着一张床,上面的人已经寂灭,身上盖着白色的布单,那白色如同周围的一切,平整而冷漠。
他走近,视线移到那人脸上,移动得缓慢而艰难,像是跋山涉水。
那张脸碎裂得不忍直视,即使绽开的血肉已经缝合,也无法拼合完整,脸颊坑洼,高挺的鼻梁也变得崎岖。可想而知,在生前是怎样一副惨况。
甚至不用触摸冰凉的身体,就知道这人已经死去。
他的眼泪悄然滑落。
他就这样失去了他,他的恩人,他的英雄,他的神明。过去十几年,他凭借着那点虚幻的妄想,撑过艰难的求学之路。今后,他该怎样度过那些漫长孤寂的夜晚?
他伸出手,指尖触及胸口,那里已没有蓬勃的心跳。
“早知道这样……”刺目的白光里,脸颊因为眼泪一片冰凉,“我一定会告诉你,虽然你从没那样看过我……”
可一切都太晚了,故去的人已经故去,哭嚎也唤不回长眠的魂魄。
他转过身,床边有一些金属盘,上面堆满透明的小袋子,里面是各种形状的弹片。
那些杀死他的弹片,医生取了出来。人已经去了,凶器却还永存于世。
他犹豫良久,从里面拿起了一个。不规则的金属摇晃着,反射着白光。
他不该这么做的,可那人每次都走得那样仓促,那样干净,十几年来,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一样东西。
他只能去偷,然而他连一点生的纪念都偷不到,只有死的见证。
他给那枚弹片穿了孔,挂在脖子上。从那以后,它就这样坠着他,好像贴着他胸口的,不是射穿心脏的金属,而是心脏本身。
这是他拥有的唯一一样东西。那人已经变成了一具枯骨,或者一坛灰烬,他的亡魂早已在天堂——或是地狱徘徊。世界上不再有这个人,只剩下那块金属碎片,他却把它丢了。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牵动了伤口,疼痛瞬间传遍全身,但他顾不上这些,在床上摸索着,希望项链只是滑到了某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