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赢了,”钟长诀微微笑了笑,“提条件吧,你想要什么?”
祁染放下枪,转过身,抬头注视着他:“一定要活着回来。”
满室寂静。两人的目光就这样久久胶着。
钟长诀心中泛起波澜万丈的情绪,猛烈却不可名状。喜悦?欣慰?感动?
他无法描述,他只知道,当它如风暴一般冲刷过自己的身体,那时局引的烦乱、动荡、质疑暂时消失了,留下一种渺远、广阔的平静。
半晌,他开口说:“不用那么担心,我是指挥官,我会待在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祁染想,他就死了。
是的,现在早已不是将军亲自上战场、当前锋的时候了,指挥部会放在远离炮火的隐蔽之所。
将军不会面临直接的枪林弹雨,但他的刺杀价值高于士兵,潜在危险并不低。
尽管远离交火区,那炮弹还是精准落在了那个人头上。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他害怕,真的害怕。
或许是他眼神中流露出恐惧,面前的人像是受到了召唤,走上前,伸出手,紧紧抱住他。
“不用怕,”那声音罕见地轻柔,“我不会有事的。”
祁染把脸埋在宽阔的肩膀上。安慰是空洞的,可面前这怀抱、这温暖,是真实的。
钟长诀直起身,伸手抚摸他的脸。
“别用忐忑不安的眼神送我走,”钟长诀用目光仔细描摹他的眼睛,沉思片刻,说,“你还是喝醉的时候最可爱。”
旧事重提。
祁染咬了咬口腔内壁。愧疚又要击垮他了,他应该愧疚,但不要是现在,他想让这一刻多停留一会儿。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问。
钟长诀的手停住了,语气有些疑惑:“你不记得我把你扔进海里,还拷在床柱上了?”
“我是说现在。”
钟长诀沉默有顷,开口道:“你大概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祁染当然记得,海中的对话,林间的对话,做出的承诺。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补偿,是最低限度的尊重,可从钟长诀的角度看,这是世间唯一的理解与懂得,近乎奇迹。
祁染想,自己不过占了全知视角的便宜,其实根本没做什么。
他笑了笑,那笑容几乎是凄凉的:“你还不了解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等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等真相曝光,等面前人想起过去,他就会失去一切。这眼神,这温暖,这全心全意的关注。
心脏忽然紧缩,胸口传来一阵疼痛。然后,他脑海中响起一个小小的、近乎祈愿的声音。
也许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那屏障是坚不可摧的,过去两年半,这个人都没有想起来,凭什么以后就会想起来?
他可以继续现在的生活,享受信息差带来的福利……
念及此处,祁染的手颤了颤。
不,这太无耻了。他曾经做出的事,即便对方忘了,他难道可以轻轻揭过,当作一切都没有生?
他的目光又沉重起来。
钟长诀皱起眉头,良久,祁染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你会背叛我,站到我的对立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