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明斯有些受不了他漠然的眼神:“你这么说话,迟早会给自己招灾的。”
“我对人好,不也招来了灾祸吗?”
对人好?卡明斯心里一阵冷笑,你连别人想要什么都不知道,谈何“对人好”?最好的朋友?真是笑话。
“你既然知道,他们会用各种手段让你同意,为什么不早点合作?”卡明斯说,“要怪就怪你,为什么把程序设置得这么排外?其他工程师连启动它都做不到,更别谈修改。如果其他人能改程序,也不用折损你的气节了。”
前两天,国安局已经出动最好的工程师,想输入“唯命是从”的指令,结果连尝试的机会也没有,就无功而返。oo5像是嘲笑人类的无能一样,无视他们的任何举动。
工程师摇头,告知领导人,只有制造者有办法,而且一定有办法。任何一个神志清醒的制造者,都会在造物中加上保险,防止失控。
只有江念晚一个人可以做到。这就意味着,他可以靠它拿到意想不到的报酬,也可以因为它遭到非人的虐待。
“你见过军情处的手段吗?”卡明斯看着他,“就算是训练过的特种兵,也撑不过十分钟电刑,何况是你。”
江念晚的手抽搐了一下,似乎已经感受到让人生不如死的电流。但他脸上仍然保持着平静。
“不但是身体上的,心理上的折磨更可怕,”卡明斯继续说,“你明天醒来,也许就会现,自己是个性骚扰的罪犯,没有任何地方会雇你,没有任何人会靠近你,你会流落街头,千夫所指。我劝你,还是早点想明白算了。”
江念晚紧咬着牙关,两腮的肌肉都酸楚了。
过去二十几年,他经历了那么多起落,那么多磨难。父母双亡、养父出走,饥一顿饱一顿,还有一个残疾的弟弟需要照顾。
二十几年,他终于拿到了学历,找到了工作,生活正要步入正轨。
这一切就要这么完了吗?
江念晚闭上了眼睛,深深吸气,然后睁开。
“随他们便,”他说,“他们可以拷打我,污蔑我,让我变成人渣、败类,让我破产、乞讨,任人欺凌。我不会加那条指令,我不会交出它的控制权。”
卡明斯有些气急败坏:“你何必这么执着?钟将军是联带出来的兵,如果他在世,一样会服从夏厅的命令。”
“也许吧,但那出自他本人的意志,没有人在他脑子里植入命令,”江念晚说,“oo5也该有同样的选择权。”
“我不懂你,”卡明斯说,“过去十年,你从来没关心过它的选择权,现在开始装模作样了?”
江念晚倏地一震。
“你逼它成为钟长诀,逼它扮演他和你对话,只要它有一点不像,你就抛弃它,冷落它,直到它扭转成你喜欢的样子,”卡明斯的声音犹如利刃,“你什么时候把它当过人?它就是你满足私欲的工具!现在,不过是它服从的对象换了一个,你就暴跳如雷,说出一堆正义凛然的话,好像全世界只有你最高尚,哪有你这样双标的人?”
这番话如同冰水一般泼下来,让他全身冷。
是啊,过去十年,他是如此醉心于得到安慰,根本没有注意那安慰的来源。说到底,也是不想注意。
他沉溺于单方面的爱,已经够痛苦了,还匀出力气关心替代品,那不是自虐吗?
如果不是他三番五次情感勒索,oo5不会那么像钟长诀。他把它当物品一样,切削形状,硬把它塞进一个容器……人格的凌迟!
而现在呢?他为什么又在乎了?
也许是因为,他始终把oo5当做自己的造物,世界上只有他有权指挥它,其他人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对它指手画脚?
又也许,不过是因为钟长诀死了,他编织的幻境无法持续,oo5不必承担那个不属于它的角色,他不需要它了。所以,终于,他匀出心力,关注这个替代品,猛然现,原来它也有人权。
冷汗涔涔而下。
确实虚伪至极。
江念晚捂住了脑袋。
那十年,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很久之后,他抬起头,眼里满是疲惫:“能带我去见它吗?”
卡明斯狐疑地望着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