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鸣声逐渐减弱,各种军务政事,又像汇入大海的涓涓细流,重新流入脑中。
眼前的世界逐渐清晰,钟长诀的目光沉了下来。
他杀了弗里曼·贝肯,联必定是来问罪的。联会怎么落他呢?叫骂、痛打,还是直接一子弹?
他刚进门,房中的人就转过身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推到墙上。
联年过半百,力量依然惊人,足可制住高大的壮年男子。但钟长诀并非普通人,他可以将对方击倒,只是想观望一下,对方打算怎么做。
联一反平常的坚忍冷静,每根皱纹都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像一头怒极的雄狮:“你居然在他的装备上动手脚,你敢这么折磨他……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钟长诀沉默片刻,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害了谁?”
衣领上的手握紧了:“这种时候你跟我装傻?”
“贝肯上尉是操作失误,才中毒的,”钟长诀说,“我觉得这种结局都算便宜他了。”
保险栓的声音响起,枪口抵在他肩上。钟长诀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长官失去理智、全然崩溃的样子。
“你敢说这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钟长诀说,“就像虹鸟联盟的枪击案跟夏厅没关系一样。”
枪口向上抬了一寸,子弹呼啸而出,擦过他的肩膀,在肩章上留下焦痕。
没有人打开房门询问究竟,双方亲信都默默遵循着规则,他们知道没有置喙的余地。
“你在报复我?”血红的眼睛眯起,“为了那起枪击案,为了那颗子弹,你记恨到现在?”
“我记恨的远不止那些,我的士兵,我的飞行员,被他利用,被他杀害,被他弄到家破人亡、名誉扫地,仅仅因为他是你的儿子,”钟长诀说,“当然了,这只是我脑子里的一点想法,贝肯上尉是操作失误。”
“你再敢拿这种理由敷衍我……”
“你应该庆幸的。”钟长诀说。
“什么?”
“他是你最大的弱点,没了他,你不是更安全了吗?”
“我唯一的儿子死了,你要我感谢你?”
“那倒不必,”钟长诀说,“你要感谢的另有其人,我只是这件事里的一环罢了。”
他能看到,联的脸色忽然变了,衣领上的手也逐渐松开。
“假设我真的布置了这样重大的阴谋,为什么你没有接到任何汇报呢?”钟长诀笑了笑,“问问幕僚长吧,他才是第一功臣啊。”
第5o章葬礼
住院一周后,弗里曼·贝肯不治身亡。次日,他的遗体被运回卡赞,贝肯家族的陵墓所在地。
联和高级幕僚们等在机场,看着棺木由军方护送下机,上面盖着国旗。
之后,遗体被送到联的私人宅邸,里面烛光闪烁,政府高层官员、国会议员、军方高级将领、国际领导人、家人和亲友都正装出席。
主教进行赐福和祷告后,联上台致辞。短短几天,丛已经全白了,眼窝深陷下去。
巍峨的军队神话,此刻竟显得如此脆弱、苍老。
脏冰似的眼珠缓缓四顾,眼神说不尽的苍凉。他开口致辞,与以往慷慨激昂、热血沸腾的雄辩相比,语气是这样温和。
“我至今还记得,他决定参军的那天。”他说,“我当时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在我眼里,他还是那个在球场上滚一身泥的孩子,他还会站在浅滩的石头上,等着我串好鱼饵,一刻钟没上钩,就不耐烦地下河兜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