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指挥间隙,钟长诀望向传令官。他知道对方替自己留心里兰的消息,但每次,得到的都是轻微的摇头。
轰炸太彻底,联系中断了。别说一个人的消息,就连伤亡数量,现在也在测算当中。
战争中,轰炸很常见,但大多是有目的的,比如军工厂,比如基地,比如停机坪,比如行政中枢。
地毯式的轰炸,是毫无保留的、针对平民的虐杀。
这不是交战,是屠城。
自开战以来,还是第一次,真的有国家动用武器,消灭整整一个城市的平民。
第一天,祁染毫无消息。
当天中午,预估死亡人数上升到五万六千。
当天晚上,预估死亡人数上升到八万。
第二天,祁染还是毫无消息。
当天中午,预估死亡人数上升到十二万九千。
夏日中,他的手指冷得像冰,触在屏幕上,那玻璃都是温暖的。
终于,那天下午,克尼亚开始大规模撤军。
暂时停战了。
指挥室里,其他将领松了口气,转向他,眼中的血丝密如蛛网。
他望着他们,分派着战后事宜。装备需要整理、清点,伤员需要整编,送往后方,守军需要部署,里兰需要支援。
说完的那一刻,他倏地站起身,往外走去,步履匆忙,几乎撞到了传令官。
传令官愣了一瞬,转身追上去:“将军,我马上去叫专机的飞行员……”
“不用,”他说,“把救援组的第七分队叫过来,我来领航。”
除了战场,他从没有以这样快的度飞行过,几乎要烧掉引擎。
飞机咆哮着,穿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里兰的边缘映入眼帘。
已然是一片焦土。
风声呼啸,马达轰鸣,但他什么都听不到了,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如果他死了。
他设想过无数次,他与祁染此生陌路、再不相识,会是什么情形。
可他没想过他会死。
硝烟的触须如同活物,在风中扭动。
正在此时,他的终端突然亮起。
屏幕还停留在之前的界面上,他低下头,震惊地现,未读消息多了一条。
里兰的信号塔已被炸毁,按理说,消息是无法送的。
也许是救援部队搭建了临时的信号射器。
消息是一段简短的话。
我时时想起木屋里的一切。
我知道你大概很失望,我没有说过爱。
但是,我想,其实我也并不知道爱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