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缱雪遗憾地“哦”了一声,转身走了。
木逢春看着小师弟的背影,凝重地想,真的如此害怕啊,竟然一年多了都还要问,可见留下的心理阴影有多大,唉,下回注意。
而在二师兄没看见的地方,风缱雪已经独自登上险峻山巅,估算出一个与仙兽奔跑时差不多的度,裹着霜雪纵身一跃,不慌不忙,优雅御风,如一团蓬松轻云落入林间。
他很满意自己的进步,于是晚上在陪师父说话喝茶时,连笑容都多了不少。
月映野奇道“小雪今日怎么总是笑”
木逢春低声解释“因为白天的时候,我告诉他奔雷仙兽再也不会回来了。”
月映野恍然“原来如此。”
木逢春笃定地说“嗯。”
事实一定就是这样。
师兄觉得自己很对。
杏花城童年
诗人写,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而杏花城里的人们拿来改一改,就变成了借问魔头何处有,人人都指还能指哪儿,指城南谢府呗。
刚满七岁的谢府小公子,单名一个刃字,生得眉目俊秀身姿挺拔,笑起来甜甜的,做的事情却与甜半分不沾边,成日里踩着他那把糟心的钝头剑,率领一群同样半大不小的愣小子,追鸡撵狗上树下河,轰隆隆又呼啦啦,将整座城都搅得乌烟瘴气,半分不消停。
最著名的事迹,是他从山里赶了一群尸傀出来,排成一排穿上彩衣,站在油条摊子前头无声起舞,黑洞洞的眼窝子一盯,将刘老板吓得魂飞天外,病了足足半个月才好。
谢刃也因此被关了半个月,抄家规抄得手都酸了,又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耳朵倒是时刻警惕地竖着,在梦中刚一听到院门响,立刻就笔挺坐直,抓过笔人模人样地继续抄。
谢员外走进来,盯着他看了一阵,问“怎么又偷偷睡了”
谢刃道“没睡。”
谢员外将他拉到镜子面前“自己看”
谢刃看着自己满脸的字印,咧着嘴僵硬一笑,扯起衣袖胡乱蹭了蹭,又赶在亲爹下一轮训斥之前辩解“那家规我都能倒着背了,来来回回就几句话,抄得无聊死了。”
谢员外也被气笑了,屈指一敲他的脑袋“怎么,你还嫌家里的规矩少,想让老子给你多立几条”
谢刃被说得一愣,又一琢磨,对啊,这种东西要那么多做什么自己是不是傻。
他平时机灵顽皮惯了,难得出现这皱眉傻的表情,再加上年纪小,粉雕玉琢的俊脸上眉毛一皱,看着又滑稽又可爱,谢员外就再也装不了严父了,只蹲下问道“下回还敢不敢了”
“我又不是故意吓他的。”谢刃解释,“那些东西不哭不叫的,可听话了,又不咬人,有什么好害怕的”
“不咬人,但是长得丑啊。”谢员外将他抱起来,自己坐在椅子上,“以后你要再想赶,就赶回咱们家,别再驱着到处乱跑了,知不知道”
谢刃嘴上答应,心里却想,不能在城里走来走去,那还有什么意思。
谢员外看着儿子左飘右晃的眼神,就知道他定然没听进去,但打是舍不得打的,家规再抄也没意思,便道“你只要一年不闯祸,爹爹便说天山七侠客的故事给你听。”
谢刃是想听故事的,同时又觉得一年实在太长了,三百多天呢。
谢员外在他背上抚着“那你说,能坚持乖多久”
谢刃掰着手指算了算“三天吧。”
谢员外抬手就是一巴掌。
谢刃笑着往他怀中钻,躲了半天,最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摸摸地看。
父子两个人玩了一阵,最后也没把“到底要乖多久”这项重大议题给定下来,不过完全没耽误讲故事。天山七侠客,人只有七个,但行侠仗义、斩妖除魔的故事,加起来却比七百个还要多。谢刃听着听着,头一歪就睡着了。谢员外用一旁的薄毯裹住儿子,抱着离开了思过室。
院外,宁夫人正站在树下等,穿着一身嫩黄的裙子,看起来还是个刁蛮漂亮的少女,她单手叉腰,娇声问自家相公“还说我惯着儿子,你这不比我更惯着说好要关满半个月呢。”
“嘘,你声音小些。”谢员外找借口,“这院子里阴,让阿刃到咱们床上睡会儿,醒了再将他送回来便是。”
宁夫人啧啧撇嘴,男人,死要面子,口是心非。
谢员外边走边又问“东西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齐了,有补药,还有几样值钱的灵器。”宁夫人跟在旁边,将谢刃身上的薄毯拉高,“你今晚就送去刘老板家里吧,向他赔礼道歉,只是他娘子那张嘴,你怕是又要挨一顿骂。”
“骂就骂呗,骂两句我又不会少一块肉,谁让这回真是咱儿子的错。”
“你说这小崽子到底是从哪儿找到的那么多尸傀”
“谁知道呢,唉,这么大的本事,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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