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摇摇头,失笑道:“吃罢,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还瞧着我作甚。”
红蕊高兴地“哎”了一声,赶忙拿了备用的碗筷,手指一捏上筷子,便朝着自己一眼盯上的水晶兜子挟去。
半透的绿豆粉皮,裹着笋丝山菌,点缀着翠绿葱花,再蘸上一点酸酸的醋汁。
入口既弹牙又爽口,滋味儿十足。
红蕊美滋滋地品尝着吴大娘的手艺,一双筷子都挟了好几道了,抬头却发现自家小姐却拿着筷子一动不动,似是在走神儿。
“小姐?小姐?”
筷子落在白瓷碗壁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姜姒回过神来,瞧见对面红蕊一脸担心的样子,安抚地笑了笑,随即也挟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可明明是十分可口的菜肴,不知怎的却有些食不知味。
红蕊放下了筷子,“小姐是有什么心事吗?是因为大公子好几天都没回来了吗?”
说来也是,自小姐来到了这都尉府上,只有前几日才能见到大公子的身影,而之后么……
红蕊自诩也是个勤快的丫鬟,日日早起晚睡,从不懈怠。
可大公子竟然比她还要更勤快一些,这些日子里每每天色还没亮时便起身出了府,夜里等到熄了火烛的时候才回来。
而且说是为了不打扰自家小姐,竟还主动搬去了书房的小榻上睡。
这理由么,倒也让人挑不出错儿,但就是让人哪儿哪儿都觉得怪异,毕竟哪有夫妻这么过日子的?
况且不谈其他,就冲着大公子以前黏糊着自家小姐的劲儿,这也挺奇怪的。
只是姜姒闻言摇了摇头,“无事,吃罢。”
红蕊见自家小姐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心不在焉的一顿晚膳吃完,姜姒让红蕊不必随侍自去歇息,而后一人又来到了书房。
都尉府的书房虽比不上裴府的宽敞,但窗明几净,白日里通透,夜里四角点了蜡烛再用灯罩罩上,倒也明亮。
整整两面墙的书架,因着主人数月未归的缘故,落了些许灰尘,看起来有些黯淡。
明日里该叫丫鬟收拾一番了,她心想。
里侧放置着一张长木桌案,上面还堆着一些前几日姜姒还未整理的零件。
而桌案几步外的墙边搁了张小榻,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证明今日它的主人还未归来。
姜姒抬步走到小榻前坐下。
身。下传来的触感又冷又硬,即使铺了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也不晓得这几日是怎么凑合睡的。
其实方才红蕊的表情她都看在眼里,姜姒也觉得最近裴珏很奇怪,就好像……
在有意无意地避开她一样。
可若是她问了,得到的回答是军务繁忙,语气态度又一如既往并无异样。
原本她想将前几日发觉的巧合与猜测告知于他,可总是寻不着合适的机会,也是叫人无奈。
姜姒抬眸,视线穿过半掩的木窗望向外边儿。
月朗星稀。
许是再等上半个时辰便会回来了?
她收回视线,窗边却传来“吱呀”几声,是风吹了进来。
初春的夜尚有些凉,姜姒起身过去将木窗合上,转身时却发现了地上哗啦啦散落的信纸。
抬眸望向几步外的桌案,那里有一沓被风吹乱的信。
之前因为她要用桌案的缘故,便把原本放在上面的一些东西暂时挪到了一边,后来看裴珏不着急用的样子,就也没想起来整理。
姜姒弯腰拾起信纸准备放回原处,眼角余光却不经意地瞥见了上面格外引人注目的几个字,不禁好奇地扫了眼。
随即视线顿住。
目光落在信纸末尾,那里一片熟悉的金叶图案映入眼帘。
……
裴珏回到都尉府时,夜色已深。
从府前到外院再到主院,只留数盏灯笼照亮前路,其余处皆漆黑一片,唯借月光能隐隐窥清一二轮廓。
踏入院内,抬眸望去。
宿在侧厢房的丫鬟们皆已睡下,主厢房也静悄悄一片,院内只留了一盏起夜的灯笼,黯淡昏黄。
青年的视线落在主厢房的方向定定地瞧了片刻,而后收回,如前几日一般,并未惊动下人们,独自走到书房前,推开了门。
屋内并未点烛,可耳力敏锐的他听见了另一道呼吸,脚步不由地停在原地。
不远处小榻上坐着的人影一动不动,脚边散落着几张满是墨迹的信纸,映着窗外的月色,黑白分明。
半晌,一道女声响起,语气似是毫无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