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红营贼寇展如此迅、如此难剿灭,所难之点在其与治下刁民结为一家、两者合手!”索额图早在心中有了一番计较,此时便和盘托出:“而之所以会出现此一难,在于红营贼寇与我朝太祖以来所见之敌完全不同,其起家之时便是一个政治上从理论到政策皆完备的政权,红营名为一军,实则先有政、后有军也。”
“对于这样的敌人,单纯以军事进剿是没有用的,当以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双管齐下方有抚平之可能!”
“朝廷想要剿灭红营贼寇,需先于政治上力,红营贼寇有句话,臣觉得说的很不错‘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要的问题’!”索额图深吸口气:“既然红营贼寇说我大清是天下剥削、压迫阶层的总代表,那我大清,便坐稳这个总代表的位置!”
一旁的纳兰明珠闻言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一眼康熙皇帝,见他没有出声的意思,便把心里的话压了回去,垂下头看着地板,索额图似乎没有在意他的动作,继续说着:“红营所作所为,其实也已经帮助朝廷分出了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其言其行,亦可为我所用,以团结诸方势力。”
“红营贼寇扩张展,依赖于煽惑贫民、鼓动百姓,以所谓‘打土豪、分田地’之手段利诱庶民,口口声声言‘改善百姓生活’,实则以金银钱粮诱惑愚民、以分田分产裹挟百姓,然则金银田产从何而来?自然都来自地主官绅和大户人家,这些地主官绅和大户豪门不能独立对抗红营贼寇,只能指望于朝廷,一如明末之时仰仗我大清入关剿灭李闯、献贼等流寇。”
“但朝廷以往并没有意识到红营贼寇的危险,对他们的态度是忽视的,甚至于因为许多汉人官绅、豪门大户不满于我大清入关之时杀戮过重,而将他们视为潜在的反贼,认为他们早晚是要像王夫之、吕留良之辈助吴三桂等逆贼反叛我大清,对其是警惕和压制,甚至于敌视的。”
“但如今看来,即便是支持吴三桂这类反贼的那些豪门官绅,他们就愿意让红营裹挟贫苦百姓,把他们的田地钱粮抢个一干二净、把他们押上公审台吗?必然是不愿意的,吴三桂对我大清是消极的态度,但却积极的去剿灭草堂会之类的反民组织便是明证,即便是吴逆、郑逆,对于围剿红营,亦是可以合作和利用的。”
“朝廷便要将这些被红营打击的阶层团结起来,握成一个拳头去与红营对抗,臣以为,朝廷如今要之事,不在于如何谋划动兵进剿红营贼寇,而在于。。。。。。以红营贼寇的说法,即‘统一思想’。”
“以往朝廷视红营贼寇不过流寇匪盗,对其所谓军报布告之言论不屑一顾,自以为堂堂国朝,何必与山野贼寇论长短?然则如今看来,朝廷这种轻视的行为,反倒让红营贼寇钻了空子,以妖言煽惑百姓、亦使许多本该扶助朝廷的官绅士子受其蛊惑,即便是支持朝廷的,也是思想混乱、不成体系,不知该如何辩驳。”
“在此情况之下,朝廷就该担起驳斥妖言的责任,以此警醒世人、拆穿谎言、统一思想!”索额图停顿了一阵,似乎是在整理思绪,康熙眼中涌出一丝焦急之色,却也没有出声提问,耐心的等着索额图理顺思路,过了一阵,索额图才继续说道:“先,便是要对红营贼寇进行彻底的定性,朝廷以往对红营只以贼寇称之,但到底是何种贼寇,却从来没有仔细说清楚。”
“这就会让许多官绅对红营贼寇产生幻想,我大清对盘踞台湾的郑家也是以贼寇相称,郑家自号前明正统,如今我大清称红营贼寇为贼寇,那么在那些心怀前明的官绅心里,对红营贼寇又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故而朝廷第一步,就是要彻底确定这红营贼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朝廷自然不能跟着红营贼寇自己的宣传走,得给他们披上一个外人容易理解的皮,要将红营贼寇当作明末的李闯、献贼之类的贼寇一般宣传,其分田分产之策,便要宣传成闯贼的均田免赋,其公审之策,就要宣传成闯贼的拷掠助饷之策,其所谓游击作战,便要宣扬为流寇的流窜屠戮!”
“总而言之,便是要将红营的桩桩件件与明末之流寇绑在一起,让世人一看到红营,便想到明末流寇造乱之情形,红营贼寇常言,当世之人忘不了我大清入关之时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然则当今天下的官绅士子,又能够忘得了明末之时闯献等流贼造乱天下、引得四方奴仆争殴其主、穷户贫民洗掠大户的情景吗?”
“将红营贼寇绑上李闯等流寇,也不用太费心思,红营自己就宣称,他们这一仗并非单纯为反乱朝廷,而是打的一场自明末王二造乱以来没有打完的仗,既然他们自认为承接自王二、李闯一类流寇,朝廷士林以流寇称呼之,他们又能如何反驳?更何况,听闻如今的红营便是流寇所谓忠贞营和刘文煌之红营延绵而来,他们总不能将自己的切割得一干二净吧!”
“其次,当年我大清,是以借师助剿、为前明思宗皇帝报仇的理由入关,曾经也和南明有过联合剿寇的经历,如吴三桂、耿精忠、尚藩,大多都与流寇有过血战之经历,或者干脆便是靠剿寇家,流寇无,他们要反清,可若是流寇还在,且愈演愈烈呢?”
“朝廷分化贼逆,常以金银官位利诱之,这些贼逆之中有心怀前明,或以汉贼不两立自居之人,不受朝廷利诱,可若是以剿寇之名请求合作呢?那些心怀前明、一心复汉的,难道就能看着红营掀了摊子?”
“以红营贼寇为流寇,朝廷便能居中协调,改满汉、明清之争,为官贼之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