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本可以只领了那个寡妇的女儿进来的,这般就两全其美了。但舅兄拉着他喝酒,道:“弟妹那个模样,是照顾不好孩子的。还不如你纳了她娘为妾,往后就在勋国公府帮着带孩子,这般名头也正。”
“她自己的孩子,自己还不尽心么?弟妹要是心情好,就逗逗,要是心情不好,便就让她生母带着,如此就是两全其美了——其实做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给弟妹解闷。”
而后似笑非笑的道:“再者说,让母女分离,亲生骨肉见不着面,不是更不好吗?”
勋国公在舅兄面前还是低着头的,他讪讪道:“此事我再想想——把老大家的闺女给三娘养,也算不得骨肉分离,都在一个宅子里呢。”
舅兄却说起当年珑珑去世的事情,“当年你媳妇一门心思以为是老夫人害死的。天可怜见的,你母亲那般的年岁竟然还要受如此大的冤屈,可又没处说理,只能委屈得来我母亲面前哭。”
勋国公想起亡母也叹息,“三娘也是心损太多,这才胡言乱语。”
舅兄:“冤枉不了你母亲,便将这冤屈栽在你几个儿子身上。她丹阳孙家的名头大,我们云家是小门小户,我们只能忍下这口气。”
勋国公:“何至于此,何至于此,舅兄,当年都是误会,这些年三娘也不好过。”
舅兄,“哈,误会?当年就差拿刀要杀了我那几个外甥外甥女,炽鸥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不能只顾着弟妹一个,你也看看老大家的,他好不容易养个闺女,你说要给过去就过去,谁人能受得了?他只能四处打听,这才找到一个跟珑珑相似的孩子,今年正好有六岁了,说不得就是珑珑的转世呢。”
勋国公因为转世这句话迟疑了起来。
舅兄见有戏,便继续道:“这也是造化,说不得就是老天安排的。”
勋国公这才稀里糊涂的同意了。 谁知道妻子如此激烈的反对。他叹息,“我就想着,世上之人哪里能长得如此像,万一是珑珑,也算是全了咱们的念想,我们都没有坏心的。”
孙三娘:“即便是珑珑投胎转世了,也是别人的孩子,不是我的。”
她轻轻拨弄手里的拨浪鼓,“你说,她去世的时候怪我吗?”
勋国公哪里能不疼爱小闺女呢,他眼眶湿润,“肯定是不怪的。”
孙三娘:“那你为什么不承认你也有责任?”
勋国公的眼泪水瞬间干了,错愕道:“玉岫跟你说了?”
孙三娘:“说了,今日气急,便说与我听了。她说你这个人,实在是毫无德行。”
勋国公沉默起来,也不解释,最后叹息:“三娘,这回闹了一场,便消停吧。”
孙三娘:“消停什么?”
勋国公:“自然是好好过日子。”
孙三娘轻轻嗯了一句,“我是要过好日子的。”
阿绾说日子是过出来的,她也想试试。
她说,“你让他们都搬出去吧。”
勋国公错愕,“什么?”
孙三娘:“让老大老二老三他们都搬出去。”
她本想自己搬出去住的,想想又不甘心,更觉得不痛快,便只好请他们搬出去了。
她说,“虽然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规矩,但闹得如此不欢快,我也没心思跟他们好好相处了。”
勋国公震怒,“不可能!这事情要是做了,简直比今日更加丢脸!”
孙三娘:“那你也搬出去。”
她反正是不搬的。勋国公府这座宅子是圣祖皇帝赐的,她住了几十年,样样都很合心意。她不愿意搬。
“我已经写信回家去了。一封信一封信的催,实在不行,我就开始写血书。我就不信阿爹阿娘不来。”
她一言断定:“除非是我孙家死绝,否则这个家我是分定了。”
勋国公很是无奈,气得两只脚直跺,袖子都抖了起来,“三娘,三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孙三娘反而舒出一口浊气,“你说的啊,我想过消停的日子。”
“我痛了这么多年,可曾要求你做了什么没有?我曾经在家里也是个蛮不讲理的人,我已经够忍让了,你们却欺负我至此——”
她笑了笑,“那就看看,我阿爹阿娘还愿意不愿意认我这个女儿吧。”
勋国公如今也不嫌弃刕鹤春的蠢笨了,急得出门拉着他就道:“快些吧,快些让你家夫人去劝劝她!”
刕鹤春心道,折绾去了可不会劝,反而还会出主意这个家怎么分合适——如今,他实在是知晓她的胆大了。
人的变化可真是大。
他唏嘘道:“大人,就是下官也觉得你这事情办得不地道,嫂夫人这是在气头上,您还是等等再说吧,说不得她自己也不提了。” 勋国公头上冒汗,“你不了解她,她脾气上来了可没有谁能拦住。”
最开始那几年他是费了心思才哄住她的,也是真心喜欢她。他那个岁数的男人怎么会不喜欢十七八岁的姑娘呢?
他拉着刕鹤春去喝酒,因都是做过鳏夫的,在一块能说的话也多,道:“哎,这鳏夫不好做啊,先头的,现在的,就好像是手心手背,我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刕鹤春倒是没有这个烦恼,折绾好像从来没有跟阿琰别苗头,如今也没有孩子。
……是啊,嫁过来也半年多了,怎么还没有身孕呢?
但没有许正好。否则若是成了勋国公府这般的局面,他也够头疼。但继室和原配子女不和,说起来还是做丈夫的无德。
折绾对川哥儿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