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没有言语,前行几步,忽而嗵一声跪下,猛磕了三个长头。
最后一下,他没有抬起来。
“……”
殿中纱窗透月白,符柏楠自黑暗中走入这惨白里,袍角暗纹流光一变,映出图案。
绣飞禽纹走兽,厚重官袍一加身,你我谁人不是衣冠禽兽。
岑寂许时,符柏楠低声开口。
“符肆。”
他道。
“本督送你来此之前说过甚么,你可还记得。”
“儿子……记得。”
符肆的声音闷在下方,压抑而浮抖。“干爹说了,不能令您失望,还说……儿子是您的退路。”
“答得好。”符柏楠声音很轻柔。“你倒是有日子没叫过这声干爹,也有日子,没自称过儿子了。”
他蹲下身,抬起符肆的脸。
月色下,他的手长伸进符肆跪着的黑暗中,一把掐住了他的咽喉。
“肆儿,你既还认我这个干爹,那你便再答干爹一句。”他凑到符肆耳畔,轻轻地道:“你说若是做儿子的要断干爹的退路,干爹我……安能不断他生路啊。”
“!”
话落他指缘猛地一紧,掌下脉路勃勃,几乎要被掐碎。
符肆条件反射抬手抓住他的腕,用力拉扯,不过须臾便半伸着舌,双目翻白。符柏楠看着他逐渐涨红的面孔,微眯着眼。
片刻,他终是起身放开了手。
符肆捂着颈子,跪在地上猛烈地咳嗽,金砖溅上些唾液。符柏楠俯视着他,打袖中拿出一把薄刃,弯腰搁在地上。
“去吧。”
他道。
薄刃落在月色下,刀缘反光。
“……”
颤抖是从指尖先开始的。
指尖,手掌,臂膀,继而蔓延到全身。黑暗中那个轮廓颤抖着,忽然爬过光影,爬到符柏楠脚边,拼命跪地磕头。
“干爹!干爹儿子求您,求您放她一命,干爹!”他疯了一样地磕着头,起起落落,地上鲜血四溢。
“求您慈悲,干爹!儿子跟您这么多年,只求您这一件!只求这一件!干爹!”
宫帽滚落到一旁。
符肆抱住符柏楠的腿,扬起鲜血淋漓的头,微光下尽全力咧开嘴角。
“您慈悲开恩!只要您答应儿子!儿子、儿子我不做人,我给您当狗!从今天起,我符肆就是您脚边的一条狗!”他四肢着地,狗一样低吠着在殿中绕爬,满地哭求。
“求您了!干爹,求您了……”
“儿子我……我……”
爬着爬着,他再说不出话来,没头跪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