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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第2页)

杜时青气的要丢碗,他眼疾手快先端了,走到门口,顿了顿道:“你现在已经把我和你姐当仇人看了,所以没办法冷静思考。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不管谁告诉你这件事,都是不怀好意。你的小男友我打发到一百公里外了,不是轻易能找到的。和你说这件事的人也没和他对质过吧,故意告诉你,只是想挑拨你和你姐的关系。”

“有没有证据不要紧,是不是挑拨也不要紧。关键是你们真的做了。你先管好自己吧,我姐才不喜欢你,她在美国有喜欢的同学。我爸也知道。你估计就是个替身,你懂吗?要是那个男的回来,你就被甩了。”

“我想你是把这个故事想错了。”叶春彦笑笑,依旧不以为意,“你这孩子啊,正经书不读,言情小说看了不少。人情世故全不懂,整天就幻想爱情。我是你姐也担心你。”说完端着碗就走了。

偏厅里三个人开小会。杜守拙始终不露面,他们谈来谈去也没个定论,夏文卿索性开了瓶马尔堡长相思,倒出两杯酒,自己抱着瓶子喝起来。他道:“要不干脆放她去留学?出去吃点苦,人也就清醒了。”

“在家管不住她,出去能管住?”杜秋听了直摇头,道:“而且我是觉得出去的人,不少都发疯了。例子我就不举了,以免你觉得我偏激。”

夏文卿道:“这你放心好了,你们这种家庭疯得不多,顶多就是钱花光,染上点坏习惯回来。中产阶级的孩子出去疯的多。我有个朋友,你也认识,靠奖学金读华盛顿大学。为了给家里省钱,过日子都精打细算。因为成绩好,不少二世祖都和他套近乎,小组作业让他帮忙,或者干脆让他代写作业。”

“结果一毕业,吃喝玩乐的家伙都能找到有了出路,他还要准备笔试面试,好不容易找到个像样的实习。一起进去的人里竟然有个让他代写作业的,一问才知道,人家爸爸是银行行长。受不了打击,他就病了,可外面的世界依旧健康。每天躺在床上看熟人的近况,过得比他好的人依旧好。派对,度假,意大利的小岛和阳光。他一气之下病得更厉害,越急着好越好不了。拖拖拉拉大半年,实习自然是吹了,毕业的事情也难办,人一受刺激,就变得颠三倒四,一检查发现是应激性的偏执症。只能让家里人接回国。”

“是那个叫小袁的吧?”这个人杜秋也有印象,当初她找夏文卿,他也在旁边接待过。圆头圆脑的一个和气人,因为留学生私下也讲中文,都叫他小袁,开始还当是说他胖的圆,就此记住这个人。

“他曾是我最好的朋友。是个很好的人。”看他的神情,也不是不惋惜,这次见面杜秋就觉得他变了许多,也不全是为感情,想来还是和他在国外的经历有关。现在的场合不对,也不便多问。

这时杜守拙下楼来,眼睛扫了他们一圈,道:“你们谈了这么久,有谈出什么结果吗?”

他们各自说了想法。叶春彦想先稳住杜时青,提出把男方叫来,开诚布公谈一谈。夏文卿觉得问题出在男方头上,没什么话可说,给他一点教训才好。杜秋更狠辣些,准备约男方出来谈判,给他一笔钱再以勒索罪名起诉他。

杜守拙从喉咙里挤出两声笑,手指挨个点过去,道:“你,总想着息事宁人,软柿子一个,活该让人做成柿饼子。你,脑子里一根筋,一点也不圆滑。你,平日里没看出来,黑社会头子一个。”

事情闹成这样,男方肯定是要见一面的。要把人找出来倒不难,杜时青的朋友问一圈,再把手机一翻,聊天记录有大把。等知道乔念东其人时,他们还是略微吃了一惊,实在是个小人物,竟然闹出这样大的风浪。

杜守拙牵头摆了一桌,把人叫来吃饭,杜秋也到场。实打实见了面,她发觉此人比想象中更平庸些。长相上不出众,学历也不过是中等偏上,家底也早就摸清了,父亲在外地开过一家公司,可早就破产了,身上还背了点债。

因为不拿他当一回事,杜守拙的态度倒客气起来,伸手招呼他道:“乔先生,是嘛,请坐请坐。你和我女儿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办?”

乔念东道:“不怎么办。因为这事我说了不算,你们准备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早知道会这样,你又为什么要开始呢?”杜秋冷笑道:“我们给你一笔钱,你去和我妹妹把话说清楚,然后离开这里。你同意吗?”

“我还是懂点法的,你们给我的任何东西都是可以要回来。拿你们太多钱,搞不好我还要坐牢。”

杜守拙也预料他会有这机警,便道:“那这样吧,反正你和她在一起不是为钱,就是为人脉。我手边也有几个单身的女孩介绍给你,她们的爸爸也是有点身份的,凭你的手段,再谈恋爱也容易,运气好了也能结婚。到时候杜时青看到你移情别恋,也就想通了。一个换一个,你也不算吃亏。”

这便是他的计划,已经做了准备,自然不会真给乔念东介绍多像样的人,只不过找几个女孩略包装一下,到时候让杜时青抓了现行,她也就死心了。

乔念东点头微笑,像是很赞同的样子,道:“我没这个打算,我挺喜欢杜时青。暂时也不觉得别人会比她好。”

“那你想怎么样?你难不成还想和她结婚?”

“没这个胆子。其实在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想过了。明天我估计就因为左脚先跨进门,被律所开除。我有准备的,索性和你们把话说开。小青怀孕是我的问题,不过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没想到。她说没事,结果一次就中了。”

杜秋见他说的避重就轻,痛骂道:“她才多大,你多大,你个下流胚。”

“确实,我认了,我一开始选她就是因为她单纯。又单纯又有钱。不过我也没想过她结婚,毕竟我知道你们很难办。我只想着趁你们没发现捞一笔,最好她把我介绍进圈子,混个脸熟。结果我太高看她了。你们根本没认真培养她,她身边都是些吃喝玩乐的朋友。我当然是因为钱接近她的,不过我想她也没那么蠢,多少有感觉的。”

他笑着眨了眨眼,倒也有泪光闪烁,”反正我是认栽了。不过还是帮我和小青问个好,估计也见不到面了。”

“你倒是把戏演的挺足的。”

“随便你们怎么想,反正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毕竟骗子也是人吧,有点真心的。其实你们要我和她划清界限,我现在就能打电话,我也希望她好过点,真和你们闹翻了,对她也没意思。”

口说无凭,他们当场让他拨电话过去。他也确实愿意照做,“对,小青,是我,你还好吗?我确实和你爸爸还有姐姐在一起。听说你不吃饭,我挺担心的,发脾气归发脾气,别拿自己的身体出气……没有,他们就和我谈了谈,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幼稚了。对,我是要和你分手。不是,不是他们威胁我。是我认真考虑一下,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确实有美好的回忆。可是等我们在一起,真的会延续这种快乐吗?结婚啊,带孩子啊,很痛苦的。就算你家里人同意,也是有一堆麻烦事。我其实挺软弱的,所以我一点不想承担这个责任。我希望你也考虑清楚,把孩子打掉比较好……没有,真的是我的真心话。毕竟你想啊,现代社会了,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了。我也不想牺牲太多我的自由。我们还是好分好散吧。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他忽然把手机调成公放,压低声音道:“她有话要对你们说。”

杜时青道身影从话筒里出来,多少有些变调,像是另一个人,“爸,姐,你们不要为难他了。随便他是怎么样的人,我就喜欢他。没了他也会有别人,反正我不要安排我的生活。凭什么姐姐离家出走一次,你们就让步了。到我这里就是无理取闹了。”

两个人都不声响,乔念东又把手机拿过去,劝了几句。看他挂断电话的样子,杜时青显然不接受这番道理。他也无可奈何冲他们笑笑,表示已经尽力了。

这也多少戳破他们最后的期望:从头到尾,没人教唆,就是杜时青铁了心要和他们对着干。

杜守拙面上不显,其实遭受了不小的打击。他原本对这个计划是很有自信的。作为一家之主,他本是不屑这种家长里短,不是他不能管,而是他不想花心思管。本以为他一出面,事情自当迎刃而解,结果没有一处是按照他的预想来。大女儿忤逆他尚可以理解,毕竟也是他寄予厚望的孩子。可现在连小女儿也扭起性子来,多少让他怀疑自己已有了老态。

前列腺的问题又时好时坏,他不愿意用纸尿裤,哪怕不喝水,也怀疑裤裆略有湿意。“看你做的好榜样。”他瞪了杜秋一眼,哀哀叹出一口气,转身就走。

杜秋早把杜时青的事揽做自己的责任,也很平静认下了,还叫司机把乔念东送了回去。路上他们短暂聊了聊。他当真是个坦诚的骗子,连初次见面借了首饰当礼物的事都说了。他描述里的杜时青虽天真倒也敏锐,苦闷的时候多,几乎很少笑。他描述里杜时青是嫉妒着杜秋的,优秀的,强势的,独立的姐姐,高高竖起的一个标杆,并不对自己的弱小施以丝毫同情。

“我妹妹倒是和你更亲近点,许多事我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她拿我当烦人的老妈子。”杜秋苦笑道:“你有和Dylan聊过吗?他最近怎样?”

“Dylan是谁啊?我不认识。”乔念东的样子不像是装的,也没有演戏的必要。杜秋略微愣了愣,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其实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路上堵了一阵,杜秋回去时已经晚了,杜守拙和杜时青已经吵起来了。叶春彦被她提前留在家里,似乎是失策了。夏文卿倒是在,但也只是端坐一旁不劝架,见她过来,还摊摊手,摆出一张爱莫能助的脸。

杜守拙已经扯高嗓子,道:“以前你有点任性,我都没说什么,毕竟你还小,就算不懂事也没有坏心。现在你是越来越乱来了,你说说看,家里谁不是围着你打转,谁不是宠着你,你到底哪里不满意了?”

“因为林怀孝吐血了!”她抬起头来,大叫一声道:“那一天,我看到他的血吐到地毯上都是,到处都是,你们没有一个人理他。你们还是在说结婚啊,钱啊,合作啊的事情。我真的很怕你们。你们好像完全没有心。”

“这是两回事,你不要混在一起。”他也不是不心虚。

“这就是一回事。我好像就是这个家里的宠物,爸爸的一只鸟。喜欢的时候听我叫两声,不喜欢了就不理睬,可总是飞不出笼子。林怀孝还能跑,我能跑哪去?姐姐要和喜欢的人结婚已经很难了,我只会更难。爸还把夏文卿叫回来。他到底算什么人啊?你难道要过继成儿子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不想要女儿的话,就别生。”

杜守拙哽了哽,完全是恼羞成怒的样子,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手打出去的时候也虚飘飘的,等掌心微微传来一阵麻,再去看杜时青的脸,才知道打得狠了。之前还没对小女儿动过手,他也有些后悔,下意识想去摸摸她。杜秋却以为他还要打,冲上去,一把将妹妹护在身后。

“她就是个小孩子,打她做什么?”她几乎是恶狠狠剜了他一眼。被她的眼神一刺,他也冒出火来,道:“我是她爹,我教训她天经地义。”

“那你来教训我好了,是我没管好她。”她挺直背,把脸一昂,似乎是随便他打到满意,又像是谅他不敢动手。站在面前时,她竟然已经比他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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