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时青插嘴道:“什么弟弟,不是表弟吗?怎么回事?”
“对,夏文卿是我的亲弟弟,他是我们的爸趁着妈生病的时候,背着她搞出来的东西。”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职务侵占啊。你没听到吗?东山资本假意减持,引他上当,他为了买他们手里的股份,动了公司的钱。动就动了,可惜他真以为财务部都是自己的人,活该被举报了。”
杜秋笑着一耸肩,道:“其实进去了不错,朱明思还没放出来呢。他们要是关一起,能叙叙旧。”
“你怎么能对他下狠手?”
“你先对我下狠手的。你阻碍我的事业,破坏我的婚姻,贬低我的能力。我现在只是小小对付一下你的私生子,你就和我翻脸?”杜秋冷笑着,拿起叶春彦的杯子,把残酒饮尽,恨恨把杯子摔到一边。
“既然知道夏文卿的身份,为什么要让我照顾他?既然知道我对春彦的感情,为什么要逼我和他生分?连我的狗,你都要送给别人去养。是不是看到我痛苦,你比任何人都开心?是不是作践我,你比任何人都得意?”
“那都是一些小事,我不是刻意要让你难过。”
杜秋慢条斯理鼓起掌来,一下两下,厄运来回踱步的回响。“说的好,说的对,夏文卿的事也是小事。我咨询过律师了,他只要被判刑,不会少于二十年的。我想你也不会太难过的。还有,别急着出手去救他,先想想怎么应付股东们吧。”
“他是你亲弟弟啊!”
“那我作为姐姐,更有资格管教他了。”
“你一定要把这个家拆散才满意吗?”
“这个家早就散了,在夏文卿出生的那一天,在我妈死的那一天,就散了。我之前每天都在想,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个家拼起来了。是我太傻了,已经碎掉的东西,再怎么拼,裂缝都在那里。我已经不想再被无所谓的东西拖累了。”
说到动情处,杜秋眼中含泪笑了起来。汤君换了衣服要下楼来,却听到他们争吵,吓得不敢动弹。杜秋回头,有片刻,她想露出往日对孩子的亲切面孔,却也做不到了。
叶春彦立刻抱去她回房,“别听了,快回去。”他把女儿反锁在房间里,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望着底下的一幕。他漠不关心的眼睛是干涩冰凉的,怒气烧灼尽仅剩的泪。
他们遥遥对视一眼,都是藏不住的心灰意冷。
杜守拙气得站不住,抚着胸口往椅子走去。杜时青连忙过去扶他。他一把攥住她的手,示威般地举起来,道:“你别高兴的太早。钱是我的,公司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我明天就写遗嘱,全部分给你妹妹。”
“那很好啊,我为她高兴。不过我怕你后悔,毕竟她是我妹妹,不是你女儿。”杜秋笑着一挑眉。
“你说什么?”
“很奇怪吗?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怀疑过吗?我和文卿都有一处地方像你,只有时青,完全不像。我妈怀她的时候,你整天在公司里,你真的觉得她是你的孩子?”
“你怎么敢这么说,不准你这么侮辱你妈。”
“是妈临终前告诉我的。最后关头,她为什么只叫我进去,却不叫你。因为她不想见你,她恨透你了。她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事,她的青春,她的幸福,甚至她的命,都为了这个家牺牲了。”
“你呢?你和她妹妹在一起了。妈在病床上哭着对我说,她很后悔,再来一次她绝不要这么过。不过她也报复了你,也不算不甘心。你真以为你背着她有个私生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同意把文卿接到家里的时候,你觉得她是什么感受?”
“我让你别说了!”
“你管不了我!你觉得我毁了夏文卿。不,是你毁了他。“他是我亲弟弟啊!他竟然和我告白说喜欢我,要和我私奔。你让我怎么回答他?你让我怎么办?我精神崩溃了,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你觉得是为什么?是你造的孽!”
杜秋凄楚笑着,继续道:“你以为他不恨你吗?夏文卿今天告诉我,等他继承了公司,可以和我合作,条件是将来把你送去养老院,到死都不把你放出来。”
杜守拙面无人色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杜时青哭着扑到杜秋面前,泣不成声,“姐,你别生气了,不要说气话了。都是我不好。”
“不是气话,你可以去做鉴定。这个家里只有我和你有血缘。你和那两个男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杜秋轻柔抚了抚她的面颊,“怎么了?现在知道怕了?你和夏文卿,狄梦云串通一气背叛我的时候,就没想到怕吗?”
“姐,对不起。我只是以为和你开个玩笑。”
杜秋笑道:“哭什么?你一直觉得我把你当小孩。那好啊,妹妹,你现在可以当个大人了。大人没什么玩笑可以开的。”
一面是撕心裂肺的哭声,一面是低低的咒骂声。杜秋站在中间,自顾自喝着酒。杜守拙要起身,跌跌撞撞走出几步,就站不稳。杜秋并不搀扶,只冷眼看他踉跄着回身去抓桌布。随着他倒下时的拉扯,餐布半垂落盖在他身上,碗碟碎了一地。
第86章你总想当个圣人,想问心无愧。而我只想让你快乐,让你永远幸福
杜守拙中风了。
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半边瘫痪了,头六个月好好复健,还是有机会康复。杜秋漠不关心应了一声,出了病房就去找叶春彦,“春彦,听我说,我能解释的。”
叶春彦放声笑了一阵,才道:“你应该用你编故事的本事去得诺贝尔奖,而不是拿来骗我。走吧,不用留在这里,去更需要你的地方吧。我累了。”
杜秋出了医院,立刻打电话给家里的保姆。她房间的抽屉里有离婚协议的备份,让保姆拿出来全丢了。之后又给相熟的律师事务所,一旦叶春彦要咨询离婚,谁也不准接他的委托。
她连夜赶回公司开会,进会议室的时候,市场部的人已经来齐了。姜忆一得到王秘书通知,立刻组织了会议,就等她的命令,道:“一直合作的两家公关公司也联系到了,随时可以配合工作。”
杜秋道:“这件事很要紧,麻烦各位辛苦一下。现在草拟一份稿子,明天八点前给我。以公司的名义出一份通告,说清楚两件事。市场部的夏文卿涉嫌职权侵占,证据确凿,已经由内部举报。他的案子已经转到执法机关调查了。公司虽然惋惜,但是法不容情。供应商的问题夏文卿负全责。公司代他向消费者诚恳道歉,并表示会处理其他相关人员,给大众一个交待。”
夏文卿白天还到公司开会,自是有不少人见过他的面。有人不信,追问道:“这么写要不要紧啊?已经确认过了吗?”
姜忆厉声打断道:“不要多问,杜总交待的事,办就是了。”
杜秋笑着一摆手,道:“没事,我知道大家有弄不懂的地方。好端端怎么就这样了?我也觉得很突然,但就在刚才文卿当着我的面被抓住。我爸爸受了不小的打击住院了,好在没什么大事。我原本想多陪陪他,但公司不能没人领导。所以我就过来了,也劳烦各位先陪我把正事做完。”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这沉默里有一份肃穆的敬意,乃至于不少人战战兢兢起来。从此以后,这公司就只有眼前一位杜总了。
杜秋出了会议室,王秘书赶来,说人事那头已经交待妥当了。明天一早就会群发邮件,通知所有员工夏文卿一案正在调查中,所有人可以向警方举报,提供线索,但严禁私下或对外讨论,违者将严厉处分。
小谢已经把车开到楼下了,杜秋来不及歇,又直奔医院。杜守拙已经醒了,情况稳定了,可他只有有半边脸能动,头也往一侧歪,说起话断断续续的,像是打电报。叶春彦守了大半夜,见她赶来,一句话也不说便走了,当场他们也是在医院相见的,此刻竟比初见时更生疏些。
杜秋心虚,也顾不上他,快步进病房,对着杜守拙晃了晃手,“爸,还清醒吗?是我。”